把东西混在菜里,便没人会多想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这东西引发的疼痛也与平常腹痛无异,况且作用时间不长,很少有人真的在意,所以,顾炎清做了,也成功了,只是……
“央儿,母亲对不起你,是母亲的疏忽害了词儿。”说话时,顾炎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或许这就是报应。
“母亲,许太医说了还好小词发现的早,只要好好调养,没事的。”顾宛央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她有些明白前世母亲的反应了,那个时候在场的人太多,顾炎清纵然爱女心切,可多年来形成的爱面子性子非一时能改,顾炎清拉不下面子承认自己的错,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宛央离开,眼睁睁看着最爱的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
没有责罚,没有训斥,就连去世时,也毫不犹豫的将偌大的顾府一手交给明明手腕稚嫩的她,还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自此堵住一府上下所有人的口,就连顾长琴,最后都没有再提过她谋害顾府子嗣的事。
母亲是真的在用实际告诉她,她顾炎清的嫡长女,不容任何人有半句质疑。
母亲,其实比她想的要包容的多,要承受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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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丛边,一个桃红衣衫的女娃娃在拍着手跳来跳去,她十指拂过一片片花瓣,发出银铃般清脆好听的笑声。
拿了针线坐在一旁,慕词不时抬头,含笑看看女娃娃,那是他和妻主的孩子,果然如他所料般,模样俊俏像极了幼时的顾宛央,那一双桃花眸轻快明亮,分明比顾宛央更添了几分灵动。
宁谧的午后是这样闲适,慕词想着,等顾宛央回来了,就告诉她,他们的孩子生的比她更好,将来一定是很多男儿心目中的妻主。
不自知的勾起唇角,然而笑意还未彻底绽放,忽见女娃娃跳着跳着,一口吐出了血,那血落在地上,恍如傲骨的寒梅,料峭得刺目,他慌慌张张地丢下针线跑过去,迈开一步又一步,却怎么也碰不到女娃娃。
血,还在流,丝毫没有要止住的迹象,女娃娃却停下所有动作,对着他轻轻一笑,她的嘴唇张张合合,没有声音,却让看得清清楚楚的他蓦地一绊,狠跌在地上,眼睁睁望着女儿一张粉嫩的小脸越渐苍白,终于消失不见。
她说:“父君,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父君没有,没有害你,也没有不喜欢你……”泪水溢出眼眶,他一边摇着头否认,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小词,小词不哭。”
似乎,哪里有个声音在唤他,他循着声音的来源,拼命睁开眼去看,入目是一双凤眸,盈盈如水,写着担忧,是她,他的妻主,她回来了,在他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回来了。
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抱紧眼前的女子,他埋首在她耳畔,“妻主,我们的孩子没了,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这一天里连着两次被慕词这般抱住,顾宛央心里更多的是喜悦,可是,她不想见他流泪。
轻轻拍拍他的背,顾宛央道:“小词醒醒,梦里都是假的,不当真的。”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慕词抬手揉揉眼睛。
“做噩梦了?”顾宛央松开他,眼睛对上他。
他疑惑地向她看看,末了,猛地抱紧被子将自己一裹,不再理她。
看着床|上鼓起的小山丘,顾宛央默了默,然后小心地伸手拍拍,问道:“小词你怎么了?”
“妻主你走吧,不要再来看我,也不要再和我说话。”小山丘里传出声音,闷闷的,却足以让顾宛央听清。
顾宛央落在小山丘上的手蓦地一顿,“小词你先出来好不好?”
小山丘不为所动,又道:“妻主近来看上哪家公子了尽管迎进门来,我不会为难的。”
“若有真心喜欢的,需要我让出正君这个位子,我也是甘愿的。”
“或者妻主厌了倦了,给我一封休书也是好的。”
顾宛央的手一点点收了回来,她站起身,“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便如你所愿。”
她本就是骨子里透出的倨傲,即便如今一门心思改了不少,此番连连被人推拒,心下也已生了退意。
只是,要离开的脚步将将抬起,却怎么也落不下。
正文 第26章 不信岁月(二)
难道,她重生一次努力地改变了这么多,知道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更早地和他渐行渐远吗?若真是这样,她的重生有什么意义?她想要的,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这个人不是吗?
倏地转身,顾宛央一把掀开了被褥,“小词,就算你讨厌我,我也……”
她的话语在看到被子底下的人时生生一顿,慕词在哭,眼角的泪一滴滴滑下,洇润他乌黑的发,淡粉色的唇却紧紧抿着,倔强地不肯发出一丝声响。
察觉到身上的凉意,他张开眼,一双刚被泪水洗漱过的眸子染了薄雾般水光潋滟,清透如玉。
见到顾宛央,他转眸避开她的视线,“妻主不是要走吗?”
顾宛央已重新坐了下来,帮他掖好被角,左手轻轻地覆在他的小腹,“想到许太医交代给我的事情还未做,不能离开。”
说着,手心轻揉慢捻,缓缓聚起真气为他按摩。
不过片刻,慕词只觉小腹处凝聚的暖意一下子传遍浑身上下,他抑不住的轻轻一哼,然后,身体诚实地起了反应。
伸手按住顾宛央仍在他小腹按揉的左手,慕词闭着眸子,低声道:“若是许太医交代的来的,就请妻主教给阿初吧。”
“交给阿初我不放心。”顾宛央说着想要挣开他的手。
却不想慕词轻轻一笑,带着几分凉薄的讽意,“妻主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左右这幅身子是这样了,何必多费心呢?”
“哪样?这幅身子怎么了?”顾宛央反问。
慕词转眸看向她,“许太医不都告诉妻主了吗?”缓缓地眨了下眼睛,一滴泪顺势滑下,他又道:“我不能怀孕了,不能给妻主生下子嗣了,不能有那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了……”
“谁说的?小词你告诉我,是谁这么告诉你的?”顾宛央抓住他的手,不容他躲避。
“妻主难道忘了我习过医,虽不精通,但方才迷迷糊糊中听了许太医的一句话,我误食了乌冬青不是吗?”慕词又闭上了眸子。
“那个不重要的。”
慕词摇了摇头,“现在妻主对我有情,自然可以这么说,可时间长了,我一个不能生女的正君算什么呢?到时候妻主身边难免有比我更好的人,与其到那一天我遗落了自己的心,不若妻主早早离开,我还能维持这仅存的体面。”
这是慕词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也是她第一次明白慕词心里真正的想法,对于一件终有一天要失去的物件,他宁可从未得到。
妻主,没关系的啊,我不会生气。这是前世的她决定纳侍时,他笑着给予的回答,还记得当时,她闻言拂袖而去,自此更断定他心间从不曾有过自己的位置。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或许他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想因此失了相府嫡子的风度,或许只要她再多停留片刻,便能发现他强撑着的笑颜,其实不过一会儿便土崩瓦解。
那时的她更从未考虑过,男儿家都有些性子,有些话说出来,是想要她去哄的。
是她太傻太笨,生生将他错失。
顾宛央有些庆幸,还好如今的他,早早将这些告诉了她,可还是忍不住会想,他为什么不能相信她?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没有不相信妻主。”似是看出了她的黯然,慕词缓缓开口,“我只是不相信岁月。”
顾宛央闻言一怔,不相信岁月,他不相信岁月。
好一个,不相信岁月。
她突然有些懊恼他的明理。可偏偏,却又被这样的他所深深吸引。
认输了般地摸摸他的脸颊,“小词,我不会走,至少现在,我不会走,”顾宛央顿了顿,“虽然知道你不会当真,可我还是想问你,慕词,我顾宛央今生只陪在你一人身边,只对你一个人好,只娶你一人为夫,你可不可以试着,给我一个机会?”
久久没有回答,顾宛央的心在等待中一点点坠入深渊。
“若是没有误食乌冬青,我愿意。”慕词转向她,“可是妻主,如今的我已经没有资格接受这样的好了。”
启月王朝历来看重子嗣,这是开朝百年来流传下的观念,没有人能违背。
得到这个答案,顾宛央已然喜悦非常,她抓紧他的手,“许太医说了,只要抑制住第三次发作,就会没事。”
“真的……吗?”慕词的声音微微一颤。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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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的时候,顾宛央一睁眼便看到慕词沉静的睡颜,他本就生的美,此时卸下了白日里的坚强倔强,便只剩下骨子里的清雅柔和。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倾身上前轻轻一吻,换来慕词不满的轻哼,似在抱怨她的打扰,她无声地笑笑,本舍不得早早将他叫醒,可今日苏念的及笄礼,他们推脱不得。
“小词,醒醒。”顾宛央说着伸手捏捏他的脸颊,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般柔软顺滑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