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怔了怔:“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陆砚坐起身,准备下床,看了眼长宁,伸手摸了摸她微怔的脸颊,笑道:“我已让人备水,阿桐若是还累,洗一洗再睡吧。”
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长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昨夜约摸她太累了,两人便也都没洗就睡了,可现在看来,他应是洗漱过的,而自己则一觉睡到此时。
长宁拉着被子慢慢坐起,看着他问道:“夫君今日没有练武么?”
“因不知阿桐何时会醒,所以便没去。”
陆砚见她黑发下微露的雪白香肩,手一挥,床幔再度垂下,长宁一怔,就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抚过自己的肩头,而后全身便被被子牢牢包紧。
看着她怔然的眼神,陆砚唇角微微翘起,抬手抚过她的依然还有些微微红肿的唇瓣,低头轻啄一下,才喃喃道:“昨夜洞房,为夫不愿让娘子醒来时形单影只。”
长宁闻言,只觉一阵温馨甜蜜,不禁莞尔一笑,如海棠盛放,娇艳欲滴。陆砚本欲叫人进来伺候长宁更衣,见她这般,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吻了下去。
长宁脸颊绯红的看着坐在书案前看书的陆砚,只见他表情沉静,如往日那般清冷,不知为何就想到昨夜他们两人相互纠缠的画面来,心猛地连跳好几下,连忙转头移开视线。陆砚唇角微微勾起,慢慢翻了一页书。
半响后长宁重新转头看向他,咬了咬唇问:“三郎今日出去么?”
陆砚抬头看向她,点点头:“这几日有些事情,六娘也想出去么?”
长宁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行呢,冬至要到了,我要帮母亲准备呢。三郎何时出去?”
“用过午膳。”陆砚想了下,看着她道:“晚上归家可能会晚,阿桐不必等我。”
长宁想到昨日,突然从妆台前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昨日夫君说了要远任……真的不能变了么?”
陆砚仰头看着她,才想起昨日两人未说完的话,看到她眼中的期待与担忧,笑着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道:“只怕不能变了,年后旨意便会下来……”
长宁不等他说完,心中就被憋闷的不得了,猛地从他手中抽回手:“这般是为了让你能和家人过年一起团圆么?圣上还是真是体恤呢!”
听着她话里的愤怒,陆砚不由笑了:“阿桐想念江南吗?”
长宁拧了下眉毛,瞥了他一眼,闷闷道:“不想!”
陆砚挑了挑眉,道:“居然不想么?自幼长大的地方,阿桐也不想?”
长宁轻哼一声:“自幼长大的地方如何?祖父、父母、兄长都已到京,他们在哪里,哪里便是长宁的家……”说着没什么好情绪的睨了陆砚一眼,起身凉凉道:“莫说是自幼长大的地方,便是这府中是我以后终老的地方,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念着的!”
闻言,陆砚微微眯了眯眼,静静看着长宁,半响后,道:“原来阿桐觉得这府中也没什么可念着的……”
长宁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瑟瑟,却又不愿认怂,鼓了鼓脸颊,道:“也不是……我还是会挂念着母亲的。”说罢不服气的瞥了一眼陆砚,扭头看向窗外。
陆砚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突然勾唇一笑,抬手轻捏着她下巴,低声道:“那怎么办,早知道阿桐是这般没心没肺的人,昨日我便不该对圣上说此次要带你一起远任江南,该是把你留在这府中,免得你记挂母亲才是。”
第七十一章
长宁猛地睁大眼睛看着陆砚, 半响后才像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渐渐露出一个欣喜万分的笑容,不敢相信道:“与你同行?真的么?”
陆砚松开她的下巴, 转身坐到榻旁, 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长宁脸上还带着不相信的笑, 颠颠儿的跑到他面前, 歪头看着他:“原来夫君昨日就想让我与你一起同行了呀……真好……”
陆砚平静的看着她, 唇角微不可见的翘了下, 淡淡道:“本来是这般打算的, 只不过六娘又不想念江南,还只记挂母亲一人,还是留在府中较好。”
啊?长宁一愣,怔怔的看着陆砚, 突然露出一抹娇笑, 上前抱住陆砚的胳膊撒娇道:“可是我更记挂夫君呀, 若是夫君不在府中,我定会牵肠挂肚的。”
虽知她这番话少了几分真心, 但陆砚的眼里还是装满了笑意, 侧目看着紧紧靠在自己身边的长宁, 挑眉道:“牵肠挂肚?”
长宁双眼发亮的连连点头,陆砚忍不住低笑出声,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低声道:“若是魂牵梦萦的话,为夫便考虑带你同行。”
长宁小脸慢慢皱起, 咬唇道:“是魂牵梦萦啊,梦里梦外都是你呀,否则怎么会这般想与你同行呢……”
软糯的话语让陆砚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直到用罢午膳出门,身上都带着明显的愉悦之情。
送走陆砚,长宁才去秦氏那里。冬至是南平人们最看重的节气,便是民间最贫穷的人也会用家中所能动用的所有银钱才添置新衣、置办饮食、祭祀先祖。而对定国公府这样的公爵侯府来讲,除了做好自己家中的庆典活动,还要在冬至前后三天布施粥饭已显仁慈。
长宁到的时候,秦氏正在与家中几位管事说着布施粥饭的事情,见长宁到来,上上下下打量几眼,脸上的笑瞬间就多了几分意味。在秦氏这样的目光下,长宁的表情渐渐羞涩起来。
秦氏笑盈盈的拉着她的手,开口道:“六娘若是这几日无事,便管管布施粥饭的事情吧。”
长宁一愣,这几年定国公府每年冬至的施粥都是滕氏负责的,她以往也不过就是帮秦氏点算点算物件,给家中下人做做新衣这样的事情罢了。在她看来,这种施恩的事情滕氏这个世子夫人来做是相当合适的,若是今年换成她,不知道滕氏又要怎么想呢。
抿了抿唇,刚想拒绝,就听见秦氏道:“六娘莫要推辞,郭家十三娘年前要进门,世子夫人相顾不暇,家中这桩事便交由你做了。”
长宁闻言,只能点头应下,接过几位管事手里的单子,细细看了起来。虽说往年都有惯例,但真的操作起来也是比较繁琐,看完各位管事手里的单子,长宁不由微微拧起眉头,半响后将单子收起来,浅笑道:“各位先回去吧,我第一次接手这桩事情,晚上还要再细细斟酌,什么时候需要各位开始忙碌,我再使人找你们过来。”
见几位管事离开,秦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六娘觉得有问题?”
长宁看了秦氏一眼,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请母亲容许我回去后再细细思量一番。”
秦氏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看向她道:“砚郎今日出去了,晚膳便留在这里与我一同用罢。”
长宁掌管冬至布施粥饭的事情传到滕氏那里时,滕氏与陆砥正在用膳。自从滕氏明知他想要迎纳一个家世不错的庶女做二房后,还私自为他纳了妾,陆砥便处处看滕氏不顺眼起来,也厌烦见她,便是在府中也常召侍婢或者妾室伺候,两人见面时间越来越少。
今日是为着迎纳二房的事情,陆砥才进了滕氏的房里,两人说完事情,陆砥觉得滕氏虽然心中诸多抱怨,但却算精心准备,心中多了几分满意,便留下同滕氏一起用饭。没想到开膳不多时,便听到这样的消息。
藤氏心中一紧,惶恐道:“夫人这般是何意?莫不是……”
陆砥阴冷的表情让滕氏的话戛然而止,缩了缩脖子低头不敢多话。陆砥见她这幅畏缩样子,心中更是嫌恶,扭头看向别处,冷冷道:“我去老夫人那里,你就算再没什么大用,能不能学学舒六娘多去母亲那里露露脸?没有子嗣,连做人也不会,真不知当初娶你作何!”
滕氏全身一抖,睁大眼睛看着陆砥甩帘远去的背影,怔怔道:“娶我作何?娶我作何……”
窗外刮起阵阵寒风,冬天已经到来,却比不上滕氏此时心中的寒意。
老夫人听完陆砥的话,也无心用膳,挥挥手让人将东西撤下去,皱眉看着陆砥道:“这般担忧不是此时才有的,早在三年前那陆砚小儿得到榜眼时,我便料到会有这一天。也是大娘没有眼力,若是去年便迎娶了范御史家的三娘子,如今你与圣上便是更多一层姻亲了!我听闻这段时日,皇后身体抱恙,宫中诸事皆有范妃定夺,倒是白白错过了这桩姻亲。”
陆砥眼神晦暗不明,看向老夫人道:“圣上与我还不如三弟亲近,莫说我这个表哥,便是外祖家的亲舅父,圣上如今也不过只让他领了一个闲职罢了……三弟此次文兼武职,又是大功归来,祖母……若是……”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敢再想。
陆老夫人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砥儿莫要担忧,祖母不会让任何人夺取你的世子之位!听闻昨日圣上传召陆砚进宫,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不过这几日看来,北征将领皆加爵进官,唯有他尚无任何动静,或许……圣上心中有别的想法也不一定,砥儿千万不能因这一件小小的内宅事乱了手脚。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广结善缘,他陆砚身后有舒相,老身就不信这朝中没有与舒相不合的,你应做的就是把这些与舒相不合的人结交起来,哼,莫不成到时候真有什么事情,圣上真会因为他一个舒相就与其他大臣作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