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和夏竹脸上也是明显的不相信,她们面上应着好,眼睛却是满满的怀疑。
我朝春花福了福身子,“谢谢你还如之前那般待我。”
春花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跟我说不用太客气,不过怕阿娘看见了不好,以后就称呼她为春花小姐吧。
我心一凉,就知道春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
春花一直都是恨我的,即使近年夏竹吸引了她全部的火力,但我知道,她对啊大啊二的死一直都耿耿于怀!
春花看着我,硬是要我给一句回答,我抿了抿唇,朝她福了福身子,艰涩开口:“是的,春花小姐。”
春花捂嘴偷笑,拉着我的手说:“今日谅你冒着风寒跑回了李园,我就不先让你伺候了,等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来春园那边的奴仆衣,明日你再过来春园报道吧。”
秋月眼睛一瞪,忍不住替我打抱不平:“春花,你刚还说绝对不欺压媚烟姐的!”
春花眉头一挑,哼了一声:“我是说过。也会做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压媚烟了?”
她双手还胸,走到秋月和夏竹面前,“媚烟现在是丫鬟身份,不再是什么小姐了,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本分!”
“身为一位丫鬟,叫我一声小姐有错么?在她是我丫鬟的时候,我保证,绝对不欺压她做丫鬟不该做的事情。”
春花转头看我,勾唇一笑,“媚烟,你说对么?”
我低着头,平静地说:“您说的没错,春花小姐。”
春花满意一笑,击掌回道:“这就对了,你看,媚烟自己都说没错。”
她转头看向秋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秋月捏紧着拳头,狠狠地瞪了春花一眼,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春花嗤了一声,撞开了挡道的夏竹,也跟着离开了。
夏竹踉跄地稳住了身子,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眼里一片复杂,嘴唇微动:“媚烟,你……”
我疑惑地看着她,难道她也想向春花那般羞辱我?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夏竹小姐,您——”
夏竹赶紧拉着我手打断了我说的话:“你我同是姐妹,不必这么客气,媚烟,你……好好保重……”
夏竹扔下这句话就立刻转身离开,徒留我一个人皱眉地站在原地。
刚才夏竹,明显是有话要说,半路又忽然改了口。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成沁走到了我身边,眼眶微红低声啜泣道。
温明也从外面进来,走到成沁的旁边,目光担忧地看着我。
他们俩就像四年前我被贬为二等姑娘的时候,一个泪眼汪汪,一个故作坚强。
我对他们展颜一笑,“你们无需太过担心。”
我抬头看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是我一不小心栽了个跟头,但和四年前一样,阿娘没把我的住处给收回去,我很快就回来的!”
我这话能瞒得过心思单纯的成沁,却瞒不过温明。
成沁被我哄着去厨房做一道点心给我吃,温明则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道:“这次的处境比四年前还要危险,那时候小姐只是被贬为二等姑娘,努力一番也能升上一等姑娘,可小姐今日却是直接被贬为奴,这其中的风险,小姐比我更清楚。”
温明眉头一皱,想不明白:“为何阿娘今日会发这么大脾气?”
我负手站立在窗边,眸底一片薄凉:“阿娘已经怀疑我不想要进公孙府的门,这是在逼我就范!”
她让我从虞美人里的人上人沦为受人驱使的丫鬟,还把我放在了春花手下,要是我承受不了压力去找阿娘哭诉,到时候阿娘想把我卖去哪里,想要我接什么客人,我都得心甘情愿。
阿娘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你说人真是奇怪,我说要一辈子留在虞美人里吧,个个口上说着信,心里却不信。但当我真的履行承诺要一辈子留在虞美人里,她们就一个两个地要把我给逼出去。”
“小姐,人心都是复杂的。”半晌,温明开口。
我冷笑:“那从今天开始,我就玩弄这个人心!”
—
今年的冬天仿佛特别漫长,过了年之后,天气依然寒冷,已经连续飘雪三日了。
我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成沁含着泪伺候我去洗漱,给我穿上春园的丫鬟服,又给我梳了个普通的发髻。
她问我要不要打点粉?
我对着铜镜看了看,镜子里的人肌肤吹弹可破,一双剪水秋眸仿佛会说话一样,随意一瞥,就勾得人一阵心痒难耐。
我这眸子太媚,会坏事。
我叫成沁给我打了点暗色的粉,把整个肌肤的颜色都调暗了下来,这才离开春园急忙跑向春花的李园。
守门的奴仆早早得了消息,给我开了门。
一进入,门内已有一个打扮靓丽的丫鬟在等着我了。
丫鬟先是上下扫了我一眼,眼里夹着嫉妒和隐隐的敌意。道:“虽然没有迟到,但春园事务繁忙,所有丫鬟都要比规定时间提早一刻钟到春园,下次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
丫鬟领着我去了一间房子,将门给关上,看向我:“现在,把衣服给脱了。”
我愣了愣。
丫鬟眉头一皱,语气不善:“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衣服给脱了,难道还要我来伺候你脱衣不成?”
我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将准备好的一颗珍珠塞入到丫鬟手里,“这位姐姐,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丫鬟眸里闪过一抹喜悦,将珠子给收好,不屑道:“真是做习惯了小姐,连奴仆的规矩都不懂。”
“春园规矩,早上奴仆集合,必须得集体脱衣,让人检查衣物里有没有夹带匕首等物,所穿衣服是否合格。”
我这才放下心来,心想春花能将一个青楼女活成大家小姐的样子。还真是天赋异禀。
这时窗外的一扇窗不小心打开了,我冷的身子直打颤。
丫鬟过去关窗户,关的时间非常漫长,当我实在忍不住想要穿上衣服时,她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件,这件,还有那件。”她边说边把衣服给挑了出来,“春园规矩,什么样的身份穿什么样的衣服,你我同是丫鬟,只能穿丫鬟服,不得私穿别的衣服。”
我看着这个丫鬟把早上成沁特意给我挑的,穿在里面不打眼又暖和的棉服给拿走,放进柜子里锁着。
又看到这丫鬟细细地搜了我的衣服,搜出了五颗金豆子,她拿走了三颗,搜出了十颗珍珠,她拿走了五颗,其他碎银等物,可能数额太小她不屑于拿,原封不动。
“好了。赶紧穿上衣服。”丫鬟催促道,“晨会就要开始了。”
我面无表情地穿上了衣服,跟她跑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几十个男仆丫鬟成列排开,一位嬷嬷站在最前面讲话,说所有人今日的任务。
我看了看,之前搜我身的丫鬟被安排去膳房看火,等嬷嬷说完了,其他人理应都该散了,但那些奴仆丫鬟并没有离开,而是全都看着我。
嬷嬷走到我面前,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才道:“媚烟小姐,春花小姐提前跟老身说了,不要给你安排粗重的活计。”
“我想来想去,不如这样,你就专门负责倒春花小姐的夜香如何?”嬷嬷走个过场询问道。
只负责一个人的夜香?呵呵,这个活计还真是轻啊,真轻……
我勾了勾嘴角,朝嬷嬷福了福身:“媚烟任凭嬷嬷差遣。”
我这笑容似乎晃花了嬷嬷的眼,她愣了下。赶紧把我扶起来,好心地指点我倒夜香是去哪条路。
嬷嬷还没说完,停下嘴瞪了围观的奴仆:“还不快去办事?!”
奴仆顿时哄地一散。
嬷嬷看着我,犹豫道:“媚烟小姐,我看阿娘也是略作惩罚你,一两天后你去跟她服个软,阿娘就会恢复你地位的。”
我微愕,从怀里拿出了一颗珍珠塞到嬷嬷怀里,“谢谢嬷嬷指点,但媚烟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去服软?”
嬷嬷把珍珠推回来给我:“我老了,这东西对我没用,媚烟小姐,听老身一句劝,好好去服个软吧!”
嬷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手里拿着被她塞回来的珍珠,若有所思。
只伺候春花一个人的夜香,是真的轻松,春花有专用如厕,我打开桶一看,连三分之一的桶身都没达到。
只是这桶个头大有些重,我还得双手用力一提才能提起来。
周围的丫鬟看见我,纷纷掩面低语,我走着走着,忽然忘了去倒夜香的路,把桶放下,回头走了几步想要问人。
“啧啧,媚烟小姐长得也不过如此嘛,身上真臭!”
“她手里拿着的可是小姐的夜香啊,能不臭么?”
“怪不得会被阿娘贬为丫鬟,这四大美人的称号名不副实,性子傲长得又丑,活该被罚去倒夜香!”
我深吸一口气,笑着插入到她们之中:“各位姐姐好,我想问问去倒夜香是哪条路子?”
几个议论的丫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丫鬟抖索着手指了一条路:“这、是这个方向……”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