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了一下,跟着丫鬟去到四季阁。
一打开门,五个头上绑着白色帽子,胡须浓黑且卷的男人齐齐看向我。
我朝他们福了福身,盈盈一笑:“你们好,我是媚烟。”
其中一位番邦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越国语言:“媚烟小姐很漂亮,我们很满意。”
我捂嘴笑了笑,挥退了丫鬟主动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笑道:“各位远道而来晋州,一路上风尘仆仆,希望在虞美人里能让你们感到轻松欢愉。”
“我在此先敬一杯酒,祝你们早日找到心中的家园。不再颠沛流离。”话一说完,我一口喝下了手中的酒。
另外几个番邦人听不懂我说的话,但见我喝酒如此豪爽,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这虞美人的姑娘真是不错!”其中一位番邦人用番邦语说道。
我面上装作懵懂地看着唯一那位会说大越语的番邦人,问道:“请问是媚烟做的有什么不对吗?不好意思,我听不懂番邦语。”
这人先是跟朋友用番邦语把我的意思给表达出来,然后才跟我说道:“没有,他们很满意你。”
我嫣然一笑,主动坐到这番邦人旁给他们倒酒。
其实我是听得懂番邦语的,他们说的话有些像上一世的四川话,很容易听出来,但古人所用的语言偏向粤语,自然听不出接近普通话的四川话。
他们先是感概了一番中原好风光,又说到了我身上,说我识趣又善解人意,不愧是晋州的第一大才女。
我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则恍神地最近是有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晋州了。
这些年不止越国,其他国家也接连征战不断。晋州地处偏僻靠近越国边疆,所以有很多因为国家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涌入,这类人被称作流民。
有的流民穷困潦倒,有的流民出手阔绰,他们这群番邦人显然是后者。
我继续给他们倒酒,耳边忽然传来了五皇子这三个字,不由竖起了耳朵细细听了起来。
“他们这里的五皇子如战神转世,把我们打的太惨了,吾皇要求我们在晋州埋伏起来,在五皇子归来后进行刺杀……”
“这五皇子骁勇善战,是我们一大强敌,越国有这人,一日都会压在我们头上,这人,必须除掉!”
“他已经从边疆回来了,不仅是我们,就连别的国家也派出了死士进行刺杀,或许不用我们出手。五皇子就已经死了,哈哈哈……”
我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一位番邦人没有接住,酒杯顺势掉落在了地上,“咚!”的碰撞声甚是刺耳。
其他人不由停下了交谈,把目光看向我。
我心一跳,面上陪笑道:“对不住了刚才没拿稳,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们跳舞一曲已示歉意如何?”
越是危机时刻,就越不能慌,我是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无需心虚!
我的从容瞒过了番邦人,他们叽里咕噜地讨论了一下,决定要欣赏越人的舞蹈。
我拍了拍手掌,外面候着的奴婢走进来,我让她们请来一位乐师。
“明月几十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千里共婵娟……”
这一首被夏侯冽补齐的诗词早已被改成各种乐音,我在琴声的配合下,缓缓开口吟唱了起来,配合着相对应的舞蹈,番邦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一个下午的作陪结束,番邦人还问我,陪他们一晚要多少银子,我笑着回答,虞美人的四大美女现在都是不能陪的。
我缓缓撤退,走入到属于自己的李园时,再也忍不住地靠在墙上,心脏砰砰直跳,大口喘息了起来。
夏侯冽……有人要杀他……
我脑海所有念头全都被他占据,他全身鲜血被人刺入匕首的画面忽然从我脑中闪过,我浑身一震,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给夏侯冽听!
“小姐,小姐?你怎么靠在这里啊?脸色还这么苍白……”成沁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放心,我没事,可能是喝酒喝太多了,走路走的有些快一时缓不过来头有些晕,我靠在墙上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继续与成沁说了一会儿话,挥了她下去,走去了迎新阁的如厕。
上一年姑娘开园的时候,以我的地位原本能选个最宽阔最华丽的阁楼,但我却选择了这处不大不小,毫无特点的李园。
只因为李园离迎新阁很近,我时常会去迎新阁附近的如厕,看看夏侯冽有没有让人给我带了点东西。
我走入了如厕,四处看了看无人,走到了一处砖上轻轻一推,一个暗格就出现在我面前。
从夏侯冽走的那时候起,这暗格几月余就会被放入一些东西,我看了看,貌似都是些边疆的小玩意,当然也有很多晋州没有的花粉真露。奇珍异宝。
我从怀里拿出了提前写好的信,放入到了暗格之中,然后离去。
希望夏侯冽能派人往暗格里放东西,好让那人将这封信交给他。
天空又断断续续下起鹅毛大雪,我的心情与平静的冬日相反,惴惴不安。
这一夜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一看,时间都已到晌午了。
推开窗过过空气,我惊讶地发现整个大地都变得苍茫一片,雪一直在下,地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成沁和温明穿着鼓囊囊的棉服,在院落里替我扫雪,扫出一条能供人行走的道路。
我穿了一身大袄走了出去,成沁见道,赶紧走过来招呼我进去,给我打来热水洗漱。
“这场雪从昨天一直下到现在吗?”我洗漱好,喝着茶问道。
成沁点了点头:“是啊,天气也一下子冷了起来,也不知道外面会死去多少人。”
她有些伤感地说道,晋州每年过年时分都会下雪,我这上一世从未见过雪的南方人从一开始的惊奇也变得见怪莫怪了。
每年到下雪时分,晋州路边就会死去很多乞丐,近两年更是死去了许多流民。
第一年我还很好奇地想要出去堆雪人,结果那年雪人没堆成,却看到了很多冷死成雕的乞丐,自那以后我对雪再也没有期待感了。
我冒着雪去了趟如厕,发现暗格里的书信被人拿走,我心情雀跃,希望夏侯冽这次能安然无恙。
刚想把暗格推回去,忽然余光有抹白一闪而过,我动作一顿,手伸进了暗格里细细一摸,摸出了一瓶小葫芦样的药瓶,还摸出了一张纸。
我怔了怔,这个药瓶装的不是什么,而是我曾经用过的一个药丸,用见血封喉汁液浸泡过的药丸。
如厕外忽然传来一阵声音,我赶紧把暗格推了进去走出如厕。
几位住在迎新阁里当做一等姑娘培养的小姑娘见到我,个个都跪在地上叩拜,这就是虞美人里的规矩,同是一等姑娘,必须以老人为尊!
还没到李园,就碰上了阿娘身边的大丫鬟。
“媚烟小姐,我正四处找你呢,快去虞美人大门,有几位公子哥邀请你们一同去冰湖中温雪煮酒。”
我眉头微皱,裹了裹身上的袄子转了个方向跑去正门。
其他三人已经坐上了轿子,我一进去,秋月给我塞了一个烧的正烫的铜炉。
“是哪位公子哥,有这闲情逸致在冰湖上温雪煮酒?”我低声问道。
秋月细细说了几位公子的名字,都是几位身份贵重的公子哥。
所谓的冰湖不是真的结冰的湖,而是水和冰块混迹在一起的湖,船只能在湖上行驶。
“大寒冬日,美人在怀,陶炉炭火红,温雪煮酒香!”王家公子手里边敲着折扇,边兴致颇高的作诗一曲。
其他几位公子纷纷赞妙,王家公子看向我:“媚烟,你觉得如何?”
我温婉一笑,看着窗外的冰湖说:“很应景。”
“哈哈!”王公子爽朗一笑,“还是媚烟真诚,你们这堆坏友只会吹捧我!”
这群人中属王公子家世最高,不吹捧他还能吹捧谁呢?
不过这话可不能让王公子说出来,其他人公子会记恨于我,我想了想,说道:“王公子说笑了,这首诗的确妙,不如叫《湖中小曲》如何?”
王公子目光灼热地看着我,“就依你。”
其他公子哥笑道:“王公子,这你可就不公平了,怎全都听媚烟的话啊?”
“不行,媚烟也必须作一首诗来,难得今日风景好。”
“就是就是!”
我脸上出现一抹为难,“这……”
王公子主动替我开脱:“你们可知媚烟如今作诗一首身价几何?可别轻易让她作诗,不然她一旦作诗,可就是名扬天下值千金了。”
我脸上微赧,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刚好那几次要求作的诗句主题简单,如果别人规定要作几律诗,要平仄押韵,我可办不到了。
春花正陪着一位公子喝酒,笑道:“其实媚烟妹妹经常都有作诗,只是诗词多半都是残诗,并不完整。”
王公子眉头一挑,看向我:“可有这事?”
我心里恨不得踩上春花几脚,她一定是为昨日之事记恨上我了。
在王公子的连翻追问下,我迫不得已绞尽脑汁地作出了一首跟雪有关的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