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到净慧师太的话,被唤作清慧的女尼收回了神思依照指示退出了禅房之外。
见身边立着的女尼已经走远,坐在蒲团上的净慧师太站起身来,将手上的佛珠随手放在了一边,走到立在一旁满面愁容的穗儿身边。眼下此间无人,中年女尼姑的面上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庄重,眉目之间精光俱放,庄严之态去了数分,瞬间多了几分红尘市井之气。
“穗儿,这穆大小姐怎么会突然间要回府,不是说这次让她出些意外,便能接着由头再让这木头美人在这多待上两年吗?”。
“师太,我如何知道其中的猫腻,也不知怎的,这小姐醒来之后便对我冷淡了数分。我方才张口,她便说要回府去,还言道我若不愿意回去便将我孤身一人留在此地。净慧师太,你可要为我想想办法,那头可是传来了消息,要将小姐留在这灵犀观中久一些,等把穆家商铺里面的老东西都赶出去,将产业彻底弄到了手里,再放她回去,如今这突然间有了变化可如何是好?若是真回去了,那邱家的大夫人可没有我的好果子吃”。说到邱家的那位夫人,穗儿着实有些怕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静观其变”
净慧师太,原名姜敏,在俗世之时乃是朔州一家大户人家的童养媳,家中公婆厚道,夫君贤良,生活算得上是幸福美满,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一日,姜敏的夫家碰上了强人,万贯家财瞬间被洗劫一空,除了躲在假山石洞里面的姜敏,主子们连带着丫鬟小厮数百口人被强盗杀了个干净。看着富庶繁华之家在大火中化为一片灰烬,家中至亲变成一堆焦炭,姜敏万念俱灰,在埋葬了家人之后便来到京城百里之外的灵犀观落了发,至今已然是十余载。
入了空门这么久,又是一观之主,按道理这静慧师太多少是超凡脱俗一些,可其实不然,这姜敏虽说早年落了发。可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入了这等清寒的观庙,改了法号静慧的姜敏在道观中是越呆便越发的想念当初那等风光的日子,对自己削发为尼的事早已经是后悔不已,可心里发苦,嘴上却是不能说出来。夫家的人都已经死了,家业败了,自己身体不好膝下没有子嗣,贞烈些的女子早就一头撞死殉夫了,削发为尼借的还是尘缘了断,一心向道的名义。
一次因缘际会之下,姜敏却是结识了在京城大富之家当差沾了些远亲的穗儿,二人一个出家为尼,一个入府为奴,互诉多年苦楚之后,便开始一起谋算家业甚大却是极为崇尚佛道的穆家人。凭着穗儿在穆家做内应,穆府之内发生的事净慧是一清二楚,在准备充足之后,姜敏便借着灵犀观化为得道女尼,与穗儿一起借着独生女儿命将不吉需有庙宇供奉的箴言将大善人穆江源骗得是团团转,甚至在他死后将穆大小姐也骗进了这间道观之内。
不过在穗儿偷偷回到邱家准备拿回自己卖身契的时候,二人的秘事却被邱家的大夫人给发现了,原本以为事情会被拆穿,可没想到,那邱夫人表面上默不作声,却是抓着二人的小辫子不放,时常传些消息来。就在前不久,这位夫人让人递了信儿过来,让姑侄二人想办法将这穆大小姐继续留在这灵犀观内,越久越好。为了让邱大夫人达成所愿,姜敏由着穗儿在观内的青石台阶上洒了滑油,又让穗儿在玉歌祈福之时做些手脚,让她摔下台阶受伤。到时候姜敏这位德高望重的净慧师太便直言玉歌摔下台阶乃是诚心不够,如此这般,定然能让这位痴憨的小姐安心留在这灵犀观内,二人还能趁着这财神爷在的时候再捞些银两。显然,现在这副算盘是打不响的了。
想到事情脱离了掌控,姜敏便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原本我还以为这穆家的小姐是个孝顺的,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便将她的耐性给磨光了,如今这是迫不及待的要回府,她借着观音大士指点迷津的名义执意要离开,我们也没有理由阻拦,一切还是等着邱家那边传消息过来再做打算吧!”
“也只有这样了”
若论心中所想,这穗儿是巴不得早些离开这深山的观庙,可那邱家的大夫人冷氏实在是厉害得很,若是自己不按照她说的做,那被她攥在手里头的死契怕就是自己的催命符。
正当二人各自思量之时,灵犀观内的小山坡上,一身白衣的玉歌望着朝着京城而去渐行渐远的一辆粗布简盖的马车,如水的眸中划过一层烈焰般的暗光。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一支墨绿的植物,随手放进了腰间的一只不起眼的锦袋之中。
------题外话------
猫妈问大猫: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个笔名的,一点儿文学气息都没有
大猫:文学气息是神马?喵
第四章:昔日忠仆
时间如同流水,一晃而过,转眼间,又是一个月,到灵犀观内来祈福求恩赐的信众来来去去不知道走了多少拨。
一处凉亭之内,女子静静的坐在石桌之前看着一本包着金边点缀着奇异花纹的异域书籍。虽然看起来老旧,却是丝毫不影响看的人阅读的兴趣,一路看下来已然入了迷。
那头的羊肠小道上,翠色衣衫的婢女穗儿急匆匆的朝着凉亭赶了过来,方才走到凉亭外,亭中的人将书本放在了一旁,随手拿起了一本佛经。
“什么事?”
“回小姐,柳管家来了,就在灵犀观外候着呢!这次可是要见她”
听言,玉歌一怔,将手中的册子放在衣袖中,思量片刻站起身来,随口回道:“我知道了,请她进来吧!”
“小姐,您要见柳管家?”,例行公事问一声的穗儿没想到玉歌会这么回答,不由有些惊诧。
“怎么,不能见?”
“不,小姐的话怎么能这么说,穗儿的意思是,您从台阶上摔下来,腿脚仍然有些不便,还是让奴婢陪着你吧!”,这些日子,这位大小姐虽然没有出门,穆家的商铺的管事们认识的不认识的却是来得有些频繁,现在连这平日远远打发在外打理生意的柳云都往这灵犀观中来了,那边的人都察觉到了动静,已经好几次让自己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偏偏每次穆家商铺的人来的时候,眼前的人都会让自己退下,如此这般,实在是让人气恼。
果真是个不安分的丫环呢!
玉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丫环。
“不用了,你接着在外候着吧,若是邱家派人来迎,你却没见着反而失了礼数”。
听了玉歌所言,穗儿的面上一僵,却也只能呐呐的答道:“是!”
望着女子眼中的淡漠疏离,穗儿心中愤懑得直咬牙。以往,小姐对这位柳管家十分的不喜,从不愿意见她,对自己却是十分的倚重,可如今······想到这些年跟着玉歌的经历,这些年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如是想,穗儿对眼前的人越发的不满。虽然心中有怨,可到底还不敢忤逆,只能愤然离开。
穗儿离去不久,一名身着蓝色棉布衣物的中年妇人向着凉亭这边走来。
看着头上仅仅戴着一根木簪子向自己走来的中年妇人,玉歌瞬时之间眼圈红了一圈。
眼前的妇人曾今是玉歌的乳母柳云,也是穆家商号的大总管。为人很是忠心,可自己对她却并不好。当初,父亲意外身亡,留下遗嘱,自己成年之前,他若无周全,穆家的产业交由大管家柳云代为打理,待自己成年后方可逐步交还。那时候听舅母冷氏说此妇留在父亲身边乃是不怀好意,自己便一心以为柳氏对自己将会起谋害之心,在守孝期间便对其不理不睬,回到京城内也是处处与之刁难,可这柳氏却从来未曾计较过这些,依然那兢兢业业的为自己打理生意,即使在自己将她赶出了穆家,也不曾记恨,在自己生意有难之时不计前嫌的帮助自己。她曾近无数次的苦劝过自己,直言冷氏等人野心勃勃,生性贪婪,留下自己定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没多久,便传来了柳氏醉酒在黑夜里不小心撞上了外来发疯的马车,不幸逝世的消息。当时的自己心里面也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不过却因为自身前途未卜,心中一片慌乱,全指望冷氏为自己指一条明路,到底没有将心里面的怀疑宣之于口······想到此处,玉歌只恨自己识人不清,害人不浅。
“柳姨!······”
听到玉歌的唤声,望着面对着自己,眼中含泪的少女,柳氏不由得一愣,随后心里却是有了几分痛惜。自己仅有的孩子没了之后,自己几乎生无可恋,直到主子将这个孩子交给自己喂养,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想想幼年之时,小姐对自己十分的依赖。后面因为主家信任,自己任穆家的总管事,时常随着穆家老爷走南闯北,回到府里头,年幼的大小姐便会远远的跑过来扑进自己的怀里,坐在自己的怀里面听着自己一路经商的故事。然而在小姐六岁之后便被送到了邱府教养,之后见到小姐便约束的紧,渐渐的,活泼的兔儿变成了笼中的小鸟。随着时间的过去,与自己的关系也越发的冷淡。特别是在老爷堕崖之后,看着自己的目光中还带着点点的恨意。这些,柳云都不怪眼前的少女,自己的命是老爷夫人救的。老爷夫人是天下少有的大善人,小姐是他们的女儿必然也是好的,只不过是被旁的人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