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摄政王府,公孙尔若第一个下车来搀扶二老和雍王。
卢氏看了公孙尔若一眼,客气地笑笑,什么都没说。
顾禾当初为何娶了这个女人,他们都知道原因。
顾禾说,公孙尔若是个蛇蝎女人,心肠很坏,与其让她去祸害别的王爷,倒不如让他这个生命短暂的人收了她,往后即便他去了,她也是他们家的人,不敢再出去祸害谁。
“爹,娘,爷爷,媳妇方才已经遣人提前回来把房间备好了,三位里面请。”
顾禾走过来,淡声道:“你不必伺候着了,本王与爹娘和祖父有话说,这里没你什么事,自个儿回去歇着罢!”
依旧是当初的疏离淡漠态度。
公孙尔若已经习惯了,垂落眼睫,掩去眸中黯然,领着婢女径直入了王府大门。
“爹,娘,爷爷,咱们去书房详谈。”
公孙尔若走后,顾禾对三位长辈恭敬道。
卢氏和顾博文点点头,随着顾禾进了书房。
这一夜,三位长辈与顾禾促膝长谈至天明未眠。
将长辈们安排好歇下以后,顾禾直接进了宫,让赵大宝把梵沉传去了御书房。
“摄政王昨夜没睡好?”
梵沉进门后,立在一旁,见他伏在案上,面色不大好。
“一夜未眠。”顾禾也不隐瞒,“马上要出海,爹娘和祖父担心,与我谈了一夜。”
“那你传召我,有要事?”梵沉问。
“走之前,我有一样东西交给你。”顾禾道:“我希望你能替我保管,一代代传下去。”
梵沉眯着眼道:“你的东西,你不会自己保管么?为何要交于我?莫非你一去不复返了?”
顾禾笑笑,“宁王的嗅觉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敏。”
梵沉不置可否,若非这个人有特殊情况,他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原本没往这个方向想的,但顾禾方才的话像极了对他交代遗言,所以由不得梵沉不怀疑。
“是,没打算活着回来了。”顾禾坦然承认,“这一战,我会在海上终结生命。”
“为何?”这一刻,梵沉是震惊的。
“万物皆有寿尽时。”顾禾微微一笑,“而我,刚好比你们早了几十年而已。”
梵沉紧紧皱着眉,“我且问你,入朝之前,你这么多年闭门不出,是否在府中养病养伤?”
顾禾并没有出现在梵沉的上一世中,但这个人是这一世发展轨迹改变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此重要的人,上一世没理由不出现。
除非,他真的病了,风吹就能倒,所以直到死都没走出雍王府。
“秘密。”顾禾挑眉一笑,“别说我了,说说我即将交给你的东西,是一幅十丈有余的画卷,我耗时三年画出来的,上面有你一直想知道的梵氏分流原因,我祖母的遗愿是想让梵氏族人都晓得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梵氏这个鼎盛大族分流衰落。但我已经决定不回来,那么,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说着,顾禾把书案上那一幅卷起来的沉重画卷递给梵沉,又交代,“等我走了再打开吧!”
梵沉接过画卷,抿唇,“为何不请人医治?”
薄卿欢说过,顾禾是他的对手,可梵沉却觉得,这样的人适合做知己,除了不喜欢顾禾有时候看景瑟的眼神幽浓缱绻之外,他对这个人有着惺惺相惜的感觉,如此人才,若是就这么魂落碧海,该多可惜?
“外伤可愈,心病难医。”顾禾不打算说出自己身上的毒无药可解,浅笑依然,“我意已决,你莫再规劝了。”
梵沉抱着沉重画卷的手紧了紧,“活着不好么?”
顾禾突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对我有敌意,没想到最后关头却劝我活着,真不像你从前身为左都御史时的作风。”
“人都是善变的。”梵沉道:“或许我昨天真的对你有敌意,但今天,我会觉得撇去隔阂,你我也是可以结为知己的。”
“那就……来世再兑现吧!”顾禾挑唇,“如若来世我们还能遇到的话。”
梵沉陷入了沉默。
走之前,顾禾提醒他,“今日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希望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别告诉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包括,你的王妃。”
梵沉心不在焉地抱着画卷回了楚王府,景瑟问时,只说顾禾再过两日就要点兵出海了,有些担忧,其他的,一概没说。
三日时光匆匆晃过。
一大早,顾禾就换了银色铠甲骑上马儿飞奔往军营点兵。
祭旗过后领着十万兵将把绝世神兵整个系统的兵器运上战船,准备启程。
海港上。
身着明黄龙袍的小皇帝紧紧抱着顾禾,“小叔叔,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顾禾笑着捏捏他的小脸,“不就是分开一段时日么,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眼泪汪汪,你已经五岁多快六岁了,往后要明白,不管遇到什么事,经受多大的打击,都不能哭,因为你是皇帝,是天下人的表率,你一哭,百姓会惶恐的。”
小皇帝乖巧点头。
交代完小皇帝这边,顾禾又去与爹娘诀别。
扑通在二老跟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顾禾面色肃然,“爹,娘,孩儿这便走了,你们二位往后要多多保重。”
卢氏哭成了泪人,小声道:“我儿,记得答应过你爹的话,如若在天有灵,要给我们托梦,娘每天都盼着呢!”
顾禾喉头一哽,马上转过身不让二老看到他眼底泄露出来的情绪,“嗯,我知道。”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上战船。
不远处的高楼上,雍王看着孙子清俊挺拔的身影,宠辱不惊的他在这一刻老泪纵横。
第028章 上门请罪(含结局通知)
海港一角,公孙尔若捂着嘴巴,眼里全是泪。
三更天的时候她就起床了,打算亲自送顾禾来海港,毫不意外地被顾禾拒绝,后来她是偷偷跟着来的,目送着顾禾走上战船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压抑克制都再也绷不住,眼泪不要命地往下砸。
她不知他此行有多凶险,只知他上船的那一瞬,她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灵魂。
有他在的时候,即便他冷漠以对,她想尽办法拼命讨好他,那也都是有意义的,他不在,她觉得自己连生死都不重要了。
顾禾一走,他爹娘以及雍王不可能继续在摄政王府住下去,全都回雍王府去了。
公孙尔若回府以后,亲自备了礼物坐上软轿去往楚王府,在大门外就点名要见梵越和尹相思。
尹相思听说是公孙尔若来了,挑眉看向梵越,“一听说老相好登门造访,你怎么就突然不说话了?”
梵越刻意皱皱鼻子,“好大的酸味。”旋即翻个白眼,“什么老相好,那都什么时候的陈年旧事了,还揪着不放?”
“我倒是想放,未必有人肯。”尹相思轻哼一声,偏开头去。
提及公孙尔若,尹相思马上就会想起自己小产的第一个孩子,虽说顾乾才是幕后主谋,可公孙尔若是帮凶,她的罪,怎么都洗不白的。
梵越知道她一直怀恨在心,哄道:“小乖乖,我知道你不喜欢公孙尔若,可她都带了名帖登门了,且以摄政王妃的名义来的,咱们也没有理由将人拒之门外不是?”
尹相思面色还是不大好,“要见你自个儿去见,我可不想看见那个毒妇的伪善嘴脸。”
梵越挤挤眼,“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就如此放心让我单独见她?”
尹相思神情略有动容。
“媳妇儿。”梵越拉过她的手,笑说,“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还信不过我?”
“我不是信不过你。”尹相思别扭了一下,“我是真的不想看见公孙尔若,恨不能她马上从这世上消失。”
“我懂。”梵越轻轻抱住她,“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都怪我大意没照顾好你。”
尹相思听到他又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气恼地哼了一声,“不是说要去见那个女人么?还杵这儿做什么?”
“好,好,这便走。”梵越松开她,二人出了芳菲苑,一路分花拂叶来到前厅。
公孙尔若见到两人的时候,不由分说就跪了下去。
尹相思淡淡瞥了一眼,语带讥讽,“摄政王妃这是做什么?”
公孙尔若低垂着头,声音冷静,“当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害死了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今日,我特地上门请罪。”
尹相思将脑袋偏往一边,看向梵越。
梵越眸光微凝,“当年的事是你亲手做的?”
公孙尔若原想说是顾乾撺掇她做的,可转念一想,顾乾都死了,说那些还有什么用,更何况,她这次过来是诚心悔过的,并没打算推卸责任。
“是。”斟酌片刻,公孙尔若点了头。
尹相思一想到才在自己肚腹里待了几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一时没沉住气,当即从旁边墙上取来挂剑,“唰”一声出窍,剑尖直指公孙尔若喉咙,居高临下,“当年你我素不相识,我的孩儿到底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这样设局害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