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按着胸口,沉厉的声音已隐隐透了死气,但也同样不掩他的恨意,“你去,一定要把这个逆子给朕拿下。”
“父皇放心,六弟他走不远。”
宁煜说罢,也不迟疑,一转身追出了外面。当然,他事前有了布防,算宁弦暂时逃脱他视线外,他也不担心。
“御林军统领听命,即刻捉拿逆贼宁弦。”
但是,人算往往不及天算,这世的意外真是无时不在。
宁煜率领数千御林军捉拿宁弦时,他才踏入御花园,却突然被伪装隐藏其的宁弦从窜出,并且眼看要将那把软剑架到他脖子。
谁也没料到宁弦会如此大胆,不赶紧逃走,反藏在这里等着挟持宁煜。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
然而,更让人意外的一幕下一瞬闪电般发生了。
不知周贵妃什么时候听到了风声,竟然也躲在附近,眼看宁弦那柄锋利的软剑要刺到宁煜,她也不知突然从哪来的勇气,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如离弦的箭那样窜了过来,以柔弱的肉身作盾——牢牢挡在宁煜面前。
“不要伤害煜儿,要杀杀本宫。”
她这句话几乎与她的身体同时送到宁弦剑尖,只听得“哧”一声,利剑从她胸口穿心而过。
宁煜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朝宁弦拍出一掌。
宁弦却狞笑一声,借着他的掌风抽出软剑,并且瞬间后退数丈。
“快追。”宁煜发狠咬牙,命令御林军全力追拿宁弦,他扶着陡然失去血色倒地的周贵妃,俊脸惨白一片,急得双眼通红,“母妃,你撑住,一定要撑住。儿臣这让御医过来。”
“没、没用的。”周贵妃颤颤捉住他的手,费尽最后一点力气,“你答应母妃,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母妃、母妃要去陪小七了。”
“不,母妃你别丢下我。”宁煜跪地痛哭,绝望哀嚎如无助的孩子,“求你,求你一定撑下去,御医马来。”
“母妃……累了,”周贵妃拼命凝聚体内迅速流失的力气,颤颤伸手抚他的脸,“煜、煜儿,你、你答应母妃,不、不要娶洛瑶。”
“不、不然母妃死不瞑目。”
宁煜眼眸猛地一缩,“母妃!”他不愿意答应,他不想答应,他此生最大的愿望是能娶洛瑶。若不然,他何必拼命争这个皇位?他一向都喜欢做闲散逍遥度日的富贵闲人。
她明知道的,她怎么能这时候提这样的条件?她怎么狠得下心?
“你、你答应我。”周贵妃气息渐弱,虽然宁煜想尽办法延缓她胸口血流速度,但她撑着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此际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她如离了水的鱼一样,正张着嘴大口大口艰难地喘着气,眼看要绝了气息。
但因宁煜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答应她临终所求,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煜儿,你、你发誓,如果将来……娶洛瑶为、为妻,你母妃我……还有小七,都、都永坠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宁煜被她这毒誓的内容惊得陡然松手跌坐在地,俊脸一刹涌无边绝望痛苦,“母妃……。”
让他发这样的毒誓,不是活生生将他撕裂成两半么?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你快答应我。”周贵妃一咬牙,拼死将最后一口气堵在嘴里,“不然,我死、死不瞑目。”
“你难道……要做个不忠不孝之人?”
宁煜看着她万般难受地喘着粗气,心如刀绞之余只得含泪别过头,万般沉重无奈往下点点点脑袋,“好,我答应母妃。”
“我、我知道……煜儿不会、不会让我失……望!”最后一个字弱不可闻,周贵妃手一松,闭眼睛脑袋歪向一边。
可她嘴角,却露着欣慰而得意的微笑。
这时,前去围捕宁弦的御林军统领也回来了。宁煜看见他的脸色,心头猛地沉了下去。
第820章 我死你必亡
“五殿下。 ”御林军统领见他望来,随即面带愧色的走近,向他拱手道,“卑职……无能,跟丢了逆贼宁弦。”
宁煜腾地站了起来,“跟丢?”
他们在宫布下天罗地,居然还能让宁弦在眼皮底下逃脱?
宁煜嘲讽地睨他一眼,嘴皮几番开合最终将怒气压下,哑着声道,“详细情况如何,你去英华殿向父皇禀报吧。”
御林军统领这才发现躺在地的周贵妃已然气绝身亡。
他朝宁煜抱了抱拳,“五殿下节哀。”说罢,他便大步往英华殿而去。
宁煜悲痛地看着地再不会睁眼的女人,双眼一黑,差点一个跄踉栽倒下去。
“母妃,你告诉我,他会躲哪去?”
周贵妃已听不见他绝望悲痛的呢喃,更不会回应他的疑问。
宁弦到底如何从御林军层层包围下逃脱呢?
此刻他走在秘道里,勾着唇讥嘲冷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早在皇宫挖了一条秘道,他们更想不到,我会大胆将秘道入口开在御花园里。”
“算我宁弦今天暂时失败了,只要留得性命在,我宁弦将来也一定能够东山再起。希望他日我卷土重来之时,五哥你别太令人失望才好。”
宁弦在秘道里放着狠话,虽然对于今日谋算之事失败觉得灰心。但并不丧气,也没有完全丧失信心。要成大事,必须得有越挫越勇的决心。他是怪,明明御林军统领一早是他的人,为什么事到临头那个人会反叛他。
若非御林军统领反叛,他也不至于被动到一朝落败。
秘道很长,但宁弦一点也不担心。
这条秘道是绝对安全所在,除了他当初让那些一段一段参与挖掘的工人外,只有他一人知道这条秘道全貎。
而那些参与挖掘的工人……?
他们能参与如此重要的事情里头,是天大的荣幸,有他们魂魄守护,他相信这条秘道绝对不会任何问题。
如此想着,终于慢慢接近出口的地方。
宁弦沮丧的心情渐渐平复过来,“没有人能想到,这条秘道的出口在何处。”
他站在出口前,拂了拂衣衫的灰尘,还理了理发丝,这才缓缓打开秘道出口。
如果有人此刻站在面看着,一定会惊讶布满蛛与灰尘的墙壁竟然忽然活动起来。
而这面活动的墙壁不在别处,竟然在废太子宁澈的卧房里。
“谁能想到这条秘道出口别出心裁的留在此地?”缓缓推开那面活动的墙壁,宁弦一只脚跨了出来。他轻轻吸口气,面容淡静里透着得意。
室内静悄悄,连一丝风声也没有。
他迈得很放心,接着又跨出第二只脚。
将出口开在这里,即使退一万步被人发现,他仍然留了退路。宁澈唯一的血脉——宁君和还在这个府邸里住着,只要他拿这个侄子作质,安全离开这里完全不成问题。
双腿已经迈出了秘道口,他迫不及待的勾着唇舒展一下在秘道里弯曲的筋骨。
“六殿下当真悠闲。”一句话,一把剑,几乎同时抵达他耳膜与咽喉。
剑刃的冰冷触感抵达要害,宁弦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结成冰。他第一个反应,当然是偏离指着他咽喉的剑尖。
然而,他心里突然同时冒出绝望与疑惑,因为他竟然提不起一丝内劲来闪避寒气逼人的剑刃。昔日他引以为傲的武功,似乎在这一刻霎时全失。
“怎么会这样?”他骇然喃喃,原地站定再不敢乱动一下。
“别跟他废话,直接一剑结果了吧。”温雅的嗓音后,是冷厉且满透恨意的清越女声。
宁弦死死盯着持剑指他的男子,狐疑的目光却仿佛穿过宁易非身躯,钉子一样落在宁易非身后那矮小的人影。
“洛瑶,是你?”他声音打颤夹杂着莫名意味,“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知道这里?”
乔装改扮成样貌平凡随从模样的洛瑶从宁易非身后站了出来,“六殿下,别来无恙?”
她这话等于坦承自己是洛瑶。
“哦,说错话了。六殿下现在这狼狈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无恙的样子。”
宁弦没顾得理会她的嘲讽,本来绝望的眼底反而露出古怪的欣喜之色,“不,你没说错。看见你……”他目光酸溜溜往宁易非脸转了转,“和他,我确实会无恙。”
洛瑶半句话也不愿意与他多说,抬起头看着宁易非,“赶紧动手吧,别再留着这祸害了。”
宁易非宠溺地看着她,厉芒如铁的剑尖立时往宁弦咽喉抖了抖,“嗯,听你的,这结果他。”
“慢着。”宁弦急得大叫,“杀了我,洛瑶你也别想活。”
这句话,洛瑶已经第二次从他口听到。虽然还不知究竟有什么含义,但她心头几乎立刻莫名凛了凛,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还瞬间自脚底直窜头顶。
尽管疑惑,不过洛瑶没开口主动询问,宁易非当然也不会主动开口询问。
现在宁弦武功全失,他是生是死,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里。着急的人可不是他们。
“洛瑶,你别不信,你还记得前年过年我将你带出城外李子坡赏梅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