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要抱抱
顾西臣在皇宫内的承乾殿等了一下午, 朱临宣方带着一众内侍回来,那张总是带着虚伪温善笑容的脸上终于也有了怒意:“大胆!你竟敢劫持朕的母后!”
见他一如他先前那般模样,顾西臣心中大快, 不紧不慢道:“臣不过就是请太后娘娘去喝喝茶何来圣上所言的劫持,如此大的罪名, 臣可不敢当!”
朱临宣面色阴沉的看着他冷道:“你莫要忘了朕如今的身份,就似你这般目无君上,朕现下就可将你拉下去砍了!”
顾西臣亦冷笑,依旧不紧不慢道:“初个登位,圣上的根基如何, 想来您心里比谁都清楚,臣若有心祸乱,圣上猜猜你可能招架的住?”说着不待朱临宣说话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哦对了,且如今太后娘娘还在臣那儿喝茶呢!”
朱临宣听的瞳孔一缩,面色巨变, 又想到那人儿拼死也不愿跟他,心中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摆了摆手:“罢了,朕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但现下朕给不出你人来, 她已经走了。”
“走了?”顾西臣目光一沉又笑道:“圣上心有九窍,弯弯绕绕谁知道里面在想着什么妙计,臣可不敢轻信。”
朱临宣面无表情道:“信不信由你!现下你就是起兵谋反,朕也没人!”
见他这模样不似作假, 顾西臣皱眉,面色阴晴不定:“她去了哪里?”
朱临宣道:“她去哪里朕如何会知晓?”
顾西臣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目中渐狠:“臣看圣上是不在意太后娘娘的安危了!”
听他这话竟当真敢动手!朱临宣终于大怒拍桌而起:“大胆!朕看你是忘了朕如今的身份了!”
“身份?”顾西臣脊背挺直的站在大殿中直视着他,铮铮铁骨全无半丝畏惧:“你背信之时可曾想过你的身份,你囚人/妻子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身份!”
他说着抬脸望向大殿上那以黄金镀造的牌匾“呵”的冷笑:“爷要的只有她,若没她,爷便是踏碎你这承乾殿也要将她寻回来!”
这般狂妄!朱临宣心中是滔天的怒气,却也知道眼前这个似孙猴子一般无法无天的人却能做的出来,先帝在位之时便因他的战功亲封了一品君侯,是带了兵权的,是以他才能那般顺利的登上帝位,如今兵权还未收回手中,这人却有这个底气来做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朱临宣不得不隐忍,叹了口气,自白玉阶上缓缓下来往外头走:“你跟朕来!”
朱临宣带他去了山林间他藏曲玲珑的那间小院儿,推开门,院中一棵光秃秃的梅花树旁盛开着一片红美人蕉,衬得那有些寡淡的院子都明艳了起来,就像那人儿一般!
顾西臣一看心中便抑制不住的颤动,连走都不及是掠进屋内的,可那满屋里除却还余有她淡淡的幽香哪还有半个人影!
朱临宣也跟了进来正色道:“起先朕应你之时也应过她,事成之后便放她离开,朕却对她动过心思,但她不愿,朕又不忍将她交到你手中而惹得她恨朕,是以在半月前便放她离开了。”
其实他刚放走曲玲珑不足两个时辰,她拼死不愿跟他,幸得他眼疾手快将她拦住,这才没酿成悲剧,见她泪眼朦胧,一如他第一次见她时那般委屈巴巴、小可怜模样,他心中又软又燥,在院中走了好几圈终是应了她派人将她送走。
如今他虽不得不告诉顾西臣,但他私心里一点也不想让他这么顺遂就寻到人,是以只真真假假的的说出来。
顾西臣看着屋中那人儿坐过的桌椅、睡过的床榻、用过的镜台……良久,终于转过脸:“爷不信你没着人送她,说,她去哪里了?”
朱临宣摇头:“朕确实着人送她,但只是个马夫,朕也不能时时知晓她的消息……”
他还未说完,顾西臣便大步出了去,临到门口顿了下:“太后娘娘在白马陵!”
说着再没一丝停顿的掠了出去。
他自知道朱临宣怕是没说真话,但如今确定人儿已经不在,他毕竟是皇帝,而他还有父母祖父,却不好做的太过火,是以便由此下了台阶。
自出来,顾西臣便唤了疾风出来沉声吩咐:“按爷先前说的,吩咐人手散布下去,无论山区、野地、还是闹市、小城都要安排、张贴上悬赏榜文,赏金一千万两!若有丝毫的消息都要告爷知晓!”
疾风立刻应声:“是”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顾西臣回身望着那院中尚自盛开的红美人蕉喃喃:“娇娇……爷这便来寻你……”
人儿离了他的视线,就如那滴水融入大海,瞬间便无影无踪了去,他这般确实是在大海捞针。
因他悬赏巨大,每日里底下传来的消息众多,其中不乏许多虚假的,但他现在就如濒临死亡之人,只要有一丝关于她的消息对他来说都是救赎,哪里还敢懈怠,俱都是亲自到场寻人,辗转奔走的大部分时日都是在马上度过,如此寻了有一年之久她竟似消失了一半,他再未曾寻到那人儿!
这一年里,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顾西臣心灰意冷,心头巨创,再加上他又是那般拼了命的寻人,饭食不好好学用,休息也只是打个盹,如此撑了整整一年便他真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终是在寻人的半道上病倒了。
他打小便未曾得过什么病症,这一病却似要把他前头欠下的都还上一般,生生的夺去了他大半条命!若不是他心中尚还有股儿执念强撑着,少不得便要不行了。
疾风看的不忍,知道他心中所念,也不废话只吩咐人好生看顾,自己抓紧了寻人。
他们现下正在永梨镇,这是个很是偏远的小镇,远到朝廷都将它遗弃。这镇上的年轻人都外出做活了,留下的大都是老弱病残,连那县丞都已是八十古稀的老者了,因着朝廷未曾派人下来,他已经在这县丞之位守了大半辈子。
顾西臣寻人的金榜便是他揭下来的,说是有曲玲珑的消息,顾西臣便是在来此的路上病倒的。
他病倒了,寻人却不能停,疾风便去见了这老县丞,可那老县丞支支吾吾半天言说的却是关于近来山匪屡屡进镇强抢钱财的事。
疾风虽急着寻人,但很是敬佩这老县丞的忠义和责任,且他是经了沙场的人,那些劳什子山匪在他眼中就似蝼蚁,帮他除了这些个东西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便应了下来。
也没将这事告诉顾西臣,打听了山匪的人数,只自己带了十几个侍卫,便跟着老县丞派出的相对年轻一些的镇长,往距离此地不远的青山上去,那伙子山匪正占在这山头上。
出了镇外头便是荒野,原本以为过了这荒野便该到了那青山,哪知走了许久竟又见到了人烟,在那重重桃花掩映的坡下竟还建有两间房屋,因正到了饭点,一间屋子上正冒着炊烟。
见他们稀奇,镇长忙解释道:“那是我们这一个猎户建的两间屋子,我们永梨镇唯一未曾出去的年轻后生,只守着他婆娘翠云过日子,可却在两年前上山猎物之时遇到了大虫,被吃的骨头都未剩下,可怜他们的孩子才刚满一周岁便撒手去了,好在这翠云也是个有韧性的,为了自己孩子硬是挺了过来,我们都说让她搬到镇上也好有个照应,她却说在这边住习惯了,就一直住在这儿!幸好一年前她的老父亲带着她的姊妹找了过来,便也住下了相互照看着,我们这才放了心。”
“一年前?”一听见这敏感的时间,疾风心中便是一跳,紧了神色待要问清楚,忽见前头小径上正走着一人,是个抱着一小捆干柴的圆脸清秀丫头,因着那小径距离他们不近,且又是朝侧面去的,那丫头还并未注意到他们。
倒是那镇长看到,解释道:“哦,那是翠云的幺妹……哎!官爷你做甚?”
他这话还未说完,就见那领头的粗壮汉子足尖一点便离了地,一晃眼的功夫,他就已经至那圆脸丫头跟前儿一把抗起了人,满面兴奋的,不顾那丫头的挣扎尖叫,扛着人便掠走了。
他扛着人是一路提气掠回了镇上,大步进了县衙,推开厢房,平日里那般沉闷的汉子,此刻满脸都是激动,高声道:“爷!您看属下找到了谁?”
顾西臣刚服了草药正半昏不醒间,被他的高声震的清醒了些,费力抬眼望去正见一个身穿蓝布衣,下着同色散管裤的圆脸清秀丫头,缩着身子满脸惊惶的站在他面前。
却不是碧落又是哪个!
这一看看的他立时便完全清醒了过来,挣扎着起身下床却因身上无力自那床榻上摔了下来,却也顾不得自己,挥开疾风前来相扶的手只狠狠盯着眼前的丫头,颤着声息道:“她……她在哪?”
碧落都快吓死了,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疾风将她挡开道:“属下知小夫人在哪里,爷可要属下带小夫人过来?”
一年了终于找到了人儿!顾西臣颤着手自地上站起来,急道:“带爷去,快带爷去!”
他怕他到晚那人儿又走了,绕是全身无力也是强撑着骑了马过去的。
绕过那重重的桃花林,顾西臣望着眼前的那座还未曾冒起炊烟的小院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