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臣却不信,看向自己的手,她方才明明还在同他说话,她那滑腻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掌心……
她定是回来了!
这样想着,心头那念了她半年之久的渴望更加炙热,挣扎着起身想下床将她寻回来。
太医们都快被他吓死,此时也顾不得会被他喝骂,强拉着他劝:“小侯爷莫要再乱动了,你胸口上这剑伤大意不得啊!虽醒来过了危险期,但要好生将养着才行,这般激动再崩裂了伤口致使伤势加重可是得不偿失啊!”
顾西臣心中满是那勾他魂魄的人儿,哪能听的进去他们在说什么,无奈此刻身上重伤没劲力,虽挣的他胸口处的雪白亵衣上渐渐晕出了鲜红的血色也无济于事,只得沙哑的嗓音喘息着喝骂:“都给爷滚开!”
眼见他伤势加重,崔嬷嬷大急忙劝道:“爷莫要执拗了,爷想想,若是爷这身子因此落下什么病根,便是奶奶回来还有得什么意思?届时若奶奶还想走,爷就是再想追,您的这个身子也追不动啊!”
闻言,顾西臣挣扎的动作终是缓了些,见他是听进去了,崔嬷嬷稍松了口气又道:“奶奶只是暂出去几日,老奴想着即便奶奶藏到了天涯海角,爷定能找到奶奶再将她接回来!但这前提是爷得有一个好身子才是啊!”
她说的话却有道理,顾西臣闻言终是渐渐平静下来。
门外曲玲珑收了一直悄悄望着的目光,低声道:“我们走罢。”
她虽感于他待她的心,但不会就这般一辈子委身于他,做他的宠妾!
他既已经醒来,有这么多太医在,想来定也会没事,她没有间接害死他,她也就放了心,不用再那般愧疚了。
回去的路上,曲玲珑心中虽再没了紧张和担心,但依旧难以平静,垂着眸子也未曾察觉朱临宣复杂的神情。
心里想着事,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的停了下来,朱临宣温声道:“到了,咱们下去罢。”
曲玲珑回过神点头,跟着他出了马车,可掀开帷幕,外面却不是那瑰丽无比的皇宫,而是置身于极为幽静的林中,眼前是一座小小的院落,外头是用了岩石垒就围成的院墙,细雪堆积在青瓦上,很是简单僻静。
曲玲珑愣住了。
朱临宣回身拉过她的细腕一面引她踏着木梯下车,一面解释道:“近来宫中不太平,我平日里繁忙总有照看不到你的地方,是以便带你来这边先上一段时日,待一切大定,再接你回宫中。”
闻言,曲玲珑回过神,心中一紧:“殿下可是要开始夺位了吗?”
知她聪慧,定能猜到他的目的,朱临宣也没意外只点了点头。
不曾想竟这般快,曲玲珑心中虽紧张却也是高兴,扬起小脸望着他:“那事成之后,请殿下务必放小女家去!”
朱临宣低头望着她那双满是期待欢喜的清凌凌眸子半晌,方微笑着颔首。
再得他应承,曲玲珑心中更踏实了些,以往总是有些忧郁的娇艳艳小脸上终有了笑容,似一朵盛开在冬季的花儿,将这满目被白雪包裹着的素白世界都带的明艳了起来。
朱临宣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人儿,她果然生的很美,美到他要将她藏起来!
曲玲珑一向都不喜那些高墙深院,再加上如今就快要回家,她越发的喜爱眼前这座小院落,不等朱临宣带她便自己往前去了,只是刚走几步手臂一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子还被他攥在手中,忙使劲挣了挣:“殿下?”
朱临宣回过神,松开了手,笑道:“一时忘记了,女郎莫要怪我无礼才是。”
曲玲珑摇了摇头,上前推开门进去,见院内只一间大屋和左侧一间小小的厨房便再无其他了,就像是寻常人家住的普通宅子。
朱临宣有些愧意:“时间匆忙,只来的及备下这么一间简陋的房屋,女郎委屈些,待来日寻得合适的房屋再带女郎住过去。”
曲玲珑笑道:“殿下不必费心了,小女很是喜欢这宅子,且又不是常住,不必太过奢华的。”
不是常住!她就这么想离了他!
朱临宣目中渐暗,面上却依旧是笑意,点头。
自此曲玲珑便住在了这里,虽还是被人看守着却觉的无比自在,还求了看守她的婆子去林中移植了株野山梅回来,日日打理着也不觉无趣。
院中那株野山梅经了她细心的打理,梅花开的越发的艳了,曲玲珑拢着个暖兜站在屋檐下望着,心情也很是不错。
正看着,·忽的听外头婆子恭声道:“殿下。”随即院门便被打开,一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他惯常简单的蓝羽缎棉袍,披着件墨色披风,虽是简单却依旧是一派的温润俊秀,正是朱临宣。
他已经有一月多未曾露面,如今过来难不成……已经登顶?
曲玲珑眸中一亮,忙上前行了礼:“殿下。”
朱临宣低头望着她笑道:“近来事多许久未曾来看女郎了,女郎在此过的可还顺遂?要不要我从新给女郎换个地方住?”
曲玲珑摇头,满是希翼的望着他:“殿下过来可是要放小女家去?”
朱临宣顿了顿,摇头:“事还未成,女郎且忍一忍。”
曲玲珑暗了神色,没有说话。
朱临宣当未曾见到,只望向她院中那株盛开的极为艳丽的梅花有些惊讶:“初来时并不曾有这梅花,这可是女郎种下的?”
曲玲珑点头。
朱临宣看了看她温声道:“原来女郎喜花,今个儿正好我空闲便带女郎回京去挑些花枝、花种回来给女郎载种解闷可好?”
曲玲珑对出门并没多大兴趣,只她着实喜爱花,便点了点头。
想起先前带她去十里画廊时,那人尚在昏迷就能察觉到她手冷。朱临宣心中莫名就生了一股子气,却也不知是气谁,只扬声吩咐侍奉她的丫头进屋给她拿了粉红色三蓝凤穿牡丹化的缎披风,翡翠雕黄鹂的小手炉、貂鼠耳兜等,这才带着人儿上了马车往外头驶去。
约莫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耳听外面人声渐盛,曲玲珑掀开窗帘子,见外头人来人往,宽广的街道旁店肆临立,那亭台楼阁上的琉璃瓦依旧的五彩缤纷,果是至京中街道上了。
朱临宣在她旁边引她看马车外头的一间铺子:“女郎看那边的秋香阁,里面的花很是齐全,还有许多这时节并不曾盛开的花朵,待会儿女郎可选看选看。”
“五月开的荷包牡丹也有吗?”曲玲珑一面问一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见那秋香阁门前放置着几盆月季。
月季却不是冬季能开的,虽不知那店家用了什么法子才使得这些花儿开放,但想来定是要耗费大量的钱财精心养护才会如此,可如今就这般大大咧咧的放在这寒风中,晚间这些月季就定会败了去。
曲玲珑看的心疼,待要下去,却忽的顿住了。
那秋香阁内正走出来两人,男人颀长高大的腰才,着了件荔枝红富贵不断头的章绒便服,足镫绿云子挖镶的抓地儿虎儿的靴子,那般鲜亮的颜色却趁的他那张俊面越发的清俊来,正是顾西臣!
他身旁还紧跟着一个娇小的妇人,穿着银红袄,青缎掐牙背心,外罩大红绣并蒂百花的披风,手中捧着一束腊梅,低眉浅笑的模样很是温婉幸福,想来定是那相国大人嫡亲的孙女,如今的侯夫人,慕容氏!
朱临宣也瞧见了,惊讶了下:“那不是钰鹤么?伤刚好了些就陪着夫人出来买花,不怕再受了风么!”
曲玲珑没有说话,只望着那对儿人,那娇小的妇人扬着脸望着她的郎君,满面带笑的说了句什么,引的她身旁的男人低头看她,很是恩爱的模样。
眼见着他们上了侯府的那辆翠绿云顶,朱红车身的马车走远,朱临宣才唤道:“女郎?”
曲玲珑回过神道了句:“去买花儿罢!”说着下车精心选了株红美人蕉方又回了马车。
朱临宣看着她忽然问道:“女郎可是在伤心?”
曲玲珑望着手中的红美人蕉摇了摇头。
她没什么好伤心的,这并没有什么,她早知道他娶妻了,他们夫妻恩爱与她并没什么干系,她所求不过是一山一水,一屋一院,阿爹碧落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修就修到了这个时候,我真是个渣渣,抱歉昂
☆、冲突
翠绿云顶, 朱红车身内,顾西臣正瞪着眼前的娇小妇人,不耐烦道:“爷已经陪你买完了花, 你快说她在哪?”
慕容氏目中闪过一丝嫉恨,面上却依旧一派的温婉:“顾郎成亲当日撇下我一人而去, 让我声誉扫地,如今只这样便算完吗?”
顾西臣心中焦急万分,他自醒来便吩咐暗位及宫内的人行事,试图带曲玲珑出来。
可他的人遍寻了整个皇宫也未曾发现她,定是朱临宣早有防备又将她藏了起来。
他刻意藏人, 又城府极深,面上丝毫不显连平日里的衣食住行也都在正常不过,他找不出丝毫的破绽,当真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自上次太子醉酒轻薄了贵妃便已弱了下去,后又被他几条计谋算计早已失势, 庆宣帝本就身体不大好,被太子一气更是不成,每日里全靠药物吊着。他多年经营,朝堂上早就有他的羽翼,再加上太子失势, 有许多倒戈的,如今的朝中泰半都是他的羽翼,连他也不得不成为了他这些羽翼中的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