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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阳赋/直须看尽雒阳花 完结+番外 (戋笛)


  然而一瞬间,眼前的一切让她的心从高空狠狠跌落到谷底。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抬起头望着天空。
  爹爹,娘亲,伯父。难道我们窦家……真的到了将要亡之境了吗。
  对面的君骘,同样满目错愕。两人相隔不足百米,两个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但是。
  却是分别立于两个断崖上,中间横着骇人的深渊。
  窦归荑身后的追兵循声而至。见是如此境地,便仔细地形成包围的圈子,一步步靠近。
  君骘脸色霎时间一片惨白。
  “将军大人……这……”君骘身后的副将上前,说道:“要不此刻赶紧下山,赶往对面的山上去?”
  君骘如梦初醒,默了一下,沉声道:“你带着兵马,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再赶往对面的山上救援。”
  “是!”副将领命,却觉得哪里不对劲,蓦然问道:“属下带着?将军大人,那您……”
  他策马返回,副将赶紧跟在他身后,谁知他冷冷地来了句:“给我闪开!”
  副将不明觉厉,还是乖乖地让到一边。看到君骘的兵马消失在了密林中,然后,猛然间一股凛然地气势从那层层绿叶中透出。
  副将眼眸猛然瞪大。
  难道?!
  年轻的将军策马瞬间从密林中疾驰而出,朝着断崖飞奔而去!
  不可能!这断崖身长数十丈,除非这马长了翅膀,否则决计无法一跃到对面!
  将军是疯了吗?!
  副将阻拦不及,伸出手错愕地惊呼道:“不可!将军大人!!”
  而此时,马前蹄已经从断崖的最后一寸高高抬起,后踢猛然一瞪,整个腾空而起朝前疾驰而去!
  窦归荑瞪大了眼眸,深知这马是不可能跃过来的,霎时间指尖一片冰冷!
  她张着嘴喉咙里的声音却瞬间卡住,惊得浑身一震从马上跌摔下来,跌在地上却似没有疼痛,只猛然又抬着头执着地望着悬空于两崖之间的他。
  视线一瞬间对接上。
  他几乎是俯视着她,眼眸里是比任何时候都要肆意乖张的凛然坚定的光。
  她知道他生性狂放不羁,可是又怎能如此胡来?!
  大约在两崖之间一半都不到的位置,连人带马开始有了下坠的趋势,时间仿佛变得极其缓慢,窦归荑吓得呼吸几乎要停止,快步奔到断崖旁,绝望地喊道:“不!!!”
  密林之中,阴慎柔嗤笑一声:“蠢人。”
  然而话音未落,眼眸里顿时迸射出不可思议的光。
  窦归荑错愕地看着君骘,在下落的一刻,他松开缰绳,用力地一蹬马身,马更加急速地下坠,绝望地嘶鸣声消散在风中,而他借力腾空而起——
  堪堪落在断崖边上,一时不稳踢落了两块碎石。
  归荑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生怕他一个不稳往后倒。
  他略勾嘴角,蹲下来刚刚吓得瘫在地上的归荑平视,望着她脸上被树枝擦出的细细的伤口,蹙眉说道:“不会策马尽是乱来,赶明儿让我来教教你。”
  他的手指触到了她的脸,温柔的触感这才让她有了几分真实的感觉,她缓过劲来,这才一拳用力地打在他手臂上:“你要吓死我!你不要命了!有你这么乱来的!你简直混蛋!”
  君骘一把将她牢牢抱在怀中,却猛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松开她,看着她怀中的孩子,仔细辨认了许久,脸色一变:“窦安然?”
  窦归荑没有低头看安然,却垂下了些许眸光,她不愿去看君骘此刻的眼眸,原本想要尽量平静地说,可是刚说出第一个字,声音变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字一句,透着满心的疮痍:“除了南筝姐姐,我现在,只有他了。”
  君骘眼眸缓缓变得犀利。
  对于归荑来说,君骘一直以来都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起初,他只是个连身份都没有的庶人。尔后巧妙地利用自己,成为了大将军府上的门客。又借着青釉姐姐的事情,表面上伙同窦家实则围魏救赵,几分自私几分无私,又博得了窦南筝的青睐。他手段毒辣却又重情重义,对他妹妹生死相依。源于他过往残忍苦痛的记忆,他总是不惮以满腹晦暗去看每一个人。
  究竟是好人还是恶人,其实在她过往的观念中,他是介于那道分线之处的人。
  他年纪如此轻,却武功奇高。她所知的除了一个行夜同之分庭抗礼,他想杀的人从来都是谈笑之间扼命。
  让人有些害怕,有些忌惮,但是有时候,却分外让人心安。
  君骘扫视了一眼窦归荑身后的那一队渐渐逼近的人,目光变得森冷。而窦归荑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蓦然,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说:“君骘,我……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君骘垂眸。
  “你即便是再厉害,此情此景却也是难以自保。你为我如此进退维谷,若是上天庇佑得以完全自然是好,倘若不能,我希望……”窦归荑观察着君骘的脸色,斟酌着用语。
  “不。”君骘眉头渐渐蹙起,目光变得有些让她发憷,他已经知道了她想说什么,几乎是想都不想地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你们两个,我定然都救下。”
  “我知道。”窦归荑笑意柔和,如同安抚一个孩子一般抓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会救下我们。但是,君骘,你不是神。如今这么多人,如若真的有那样的境况,我请求你,带着安然走。只要我不拖累你,至少安然,你是一定能护住……”
  “窦归荑!”君骘抽出手,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一抬,望着她,“你还是如此愚昧是不是?你见过人死吗?你知道生命对于一个人的意义是什么吗?还是说,你只有你满腹的大道大义?要我告诉你,等到刀子割破你的喉咙,等到□□插入你的心脏,当你濒临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吗?那是渴望生存的感觉,那时候你的心,充满的是是哪怕亡尽天下人也要活下去的欲望!”
  窦归荑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眼眶有些红。
  “我怕呢。”她一眨眼,一颗眼泪落入泥泞,“我很怕死,我想活下去。但是,君骘,五叔叔如今生死难料,安然是我们窦家唯一的嫡系血脉。他是我的命。”
  君骘眼眸微微眯起。
  猛然间,他用力拉开归荑,一支箭擦着归荑的耳边掠过。
  他站起身来,将窦归荑护在身后。
  他想要朝前走,归荑却一把握住他的脚踝,固执道:“答应我……我求你!”
  他并没有回头,却坚定地抽出了脚,一只手又接住一支利箭。
  “告诉你。”君骘手指微动,箭身折断发出一声骇人的脆响,他的眼神冰冷森寒,“倘若真有那种万一,即便亡尽天下魂,也须得活你一人。”
  不管你的心意如何,不管纲常伦理何故。
  对于我来说,惟独你,绝对不能死。
  窦归荑瞳眸放大。
  君骘唰然抽出长剑掠到一行人面前,手影绰约之下马举蹄嘶鸣,然而刀快如闪电,一双后蹄足被生生砍下,一瞬间人仰马翻,他左手抽出腰侧的长刀,在人倒下的刹那直捅心脏。
  为首的四个弓箭手猛然搭箭,他眼中暗光一闪,携一把长刀踱步掠来,转瞬间将四个人抹了脖子。
  一时间,浩荡的兵马竟无一人敢贸然靠近。
  密林中,阴慎柔不敢贸然出面,远远地望着动静,皱着眉头:“哪里冒出这样一个人来?不管了,如今看来总是棘手,快刀斩乱麻吧!”
  阴慎柔身边的人领命而去。
  窦归荑抱着窦安然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匹马。
  翻身上马,骑到君骘身侧,捡起那带血的弓箭,四周扫视着,猛然间,将目光蹲在密林深处。
  躲在密林间的阴慎柔觉得背脊几分发凉,都转念一想,不可能,她不可能看到自己。
  然而,窦归荑迅速搭弓引箭,一气呵成,箭飞速朝着阴慎柔掠去,她惊得大叫一声,生下的马异动一下,箭擦着手臂而过。
  阴慎柔不可置信地捂着手臂,望着窦归荑。
  窦归荑大声说道:“不撤兵吗,下一箭,就真的要你的命。”
  密林中四处有箭射来,原来还有暗伏的箭手。君骘一跃而起,挥舞着长剑,将几支箭拦腰砍断。
  而几乎是同时,窦归荑引双箭而发,照着方才的箭路射回,密林中传来箭钉入肉体的声音。
  又引了两支箭,此番却射空。看来另外两人逃得倒是快。
  然而窦归荑发觉君骘面色有几分异像,心下一惊,想起来他也是昨日夜里受过伤的人。并且在和行夜的打斗过程中加重了伤势。
  此刻虽看起来一时近不了两人的身,但是君骘也支持不了多久。
  不如——
  “君骘。我掩护你,你带着安然走!”她猛然下马,用力一拍马匹,马碎步朝着君骘走去。
  君骘回过头,看着窦归荑坚毅的神色,陡然大步跨来。
  他的气势过于凛然,她禁不住地后退两步。
  他丝毫不犹豫,提刀上前挥向窦安然,窦归荑吓得猛然一躲,震惊地望着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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