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皇后暗暗自嘲,想来也是!
两宫太后斗了这么多年,太后如何会不关注章太后呢?只怕她比自己还要更先想到幕后之人直指向谁吧!
闵皇后动了动唇,便道:“太后,如今燕王妃臣妾已经安抚住了,安排她暂且住在坤宁宫,等过几日另外收拾一处妥当的宫殿给她。此事,臣妾也定会命慎刑司彻查,给她、给太后以及宫里一个交代!”
周太后轻轻一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再给燕王妃另外安排宫殿了,就住在坤宁宫吧!”
闵皇后脸色微微一变,尽管心里不情愿也只得垂首应是。
燕王妃在坤宁宫长住,那么皇上为了避嫌就肯定不会到她那里过夜,只怕连小坐都去的少了,试问她怎么会情愿呢?
可是她失职在先,在周太后面前哪儿还敢有半句反对之言?
“至于彻查此事,”周太后眸光骤然一深,冷哼道:“你便不用管了,哀家亲自过问!管好那些嫔妃和宫里上下奴才,谁要再敢私下议论此事,一律重责!”
“是,太后!”闵皇后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低眉顺眼忙又道。
周太后轻轻的舒了口气,看了她一眼又道:“燕王妃那里,你再多费些心思好好安抚!据哀家所知,燕王使团已经在前来金陵的路上,近日可能便要到了!只怕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想起这个,周太后是真替儿子有几分头疼,那燕王无论是真疼宠还是假疼宠他的王妃,肯定都会借此事大做文章、不依不饶!这分明就是递了个把柄到人家手里啊!
“燕王爷要来!”闵皇后脸色也微微变了,随即又忙道:“是,太后放心,臣妾定会安抚好燕王妃的!”
燕王爷要来,那就好啊,加上又出了这件事,想必燕王妃出宫指日可待,也不会在自己的寝宫住太久了……
闵皇后告退,周太后当即便命人去请章太后。
眼中划过凌厉和恨意,银牙暗咬:那个该死的老妇,瑞王干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儿她怎么还有脸活着!这阵子她深居简出,她还以为她是真的老实了!没想到啊!哼,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她以为如今这宫里,还是她的天下吗!
周太后派去请章太后的人对这位昔日的皇后可没有什么好脸色,态度也十分强硬。
章太后原本不愿意去,周太后是庶母,就算母凭子贵也越不过她这个正牌的皇太后去,凭什么生生的压自己一头要自己去见她?
简直岂有此理!
然权势压人,自古皆然。章太后即便心中再愤怒,再气得脸上发白、浑身颤抖,在周太后身边一干态度强硬的爪牙威逼下,也不得不恨恨起身前往。
那个毫无礼数的女人,她若不去,这些奴才真用起强来,不但吃亏,而且难看!
待得到了长春宫,章太后冷着脸色,架子十足,进了殿中大喇喇的便坐下了,目光一瞟周太后,笑道:“妹妹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身体不适?这么说来哀家这个做姐姐的,倒真该过来瞧一瞧!”
周太后冷笑,屏退众人,只留下三四心腹在侧,冷冷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姐姐真是本事见长啊!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偷偷摸摸做那等小动作,姐姐真当这宫里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章太后咯咯一笑,笑道:“妹妹这话何意,哀家怎么听不懂呢!再说了,哀家可从来没当宫里人都是傻子,至少,妹妹便向来精明!哀家早就刮目相看了!”
“不承认?”周太后冷冷道:“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此事自然能查得出来!姐姐不知,姐姐身边总有人知吧?不急,一个一个的上了刑拷打一番,哀家就不信,撬不开奴才们的嘴!”
“你想干什么!”章太后故作的镇定终于被打破,脸色大变。
这件事当然不是她亲力亲为,怎么找人、怎么安排、怎么看准时机、怎么弄的迷药等等,自然有身边心腹帮着安排。
如果周太后真的拷打刑讯起来,那是肯定会露陷的!
“没有证据,你敢动哀家身边的人!”章太后又惊又怒,“妹妹莫非忘了,哀家才是真正的皇太后!”
母凭子贵的周太后岂会被这么一句话给吓倒?
当即冷冷一笑,道:“当然不会忘记!也请姐姐别忘了,如今姐姐是太后,不是昔日的皇后了!”
“你!”章太后气结,怒目相视,却又感到那么的无力!她根本拿周太后一点办法都没有!
“姐姐,”周太后见状心中大畅,早就想找找茬在这位昔年总压自己一头的皇后面前扬眉吐气一把了,可惜自打皇上登基以来,这位昔年的皇后总是深居简出,万事不管,让她满身的力气没地儿使用,如今总算有个由头撞到自己手里了,周太后岂能放过?
“姐姐也别怪妹妹!燕王妃在宫里头出了这种事,不彻查那是不可能的!也不是单单查问姐姐那儿的人,这满宫里处处都要查到的!只是,这后宫之中,姐姐的份位最高、没有比姐姐更加尊贵的人了,姐姐自然该做个表率,先从姐姐那儿查起,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章太后气得哆嗦,偏偏这番话她还找不出半个字来驳斥!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章太后冷笑道:“妹妹如今可真是能说会道呐!”
周太后闻言更是朗声大笑,笑吟吟道:“好歹在姐姐教导下这么多年,总不能一点儿长进也无,姐姐说是吗?”
章太后绷着脸眸中阴晴不定。
周太后心中冷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当即冷冷道:“姐姐想清楚了吗?如果真要彻查起来,那就不太好看了!”
章太后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要她当着周太后的面承认自己所为,还要搭上求情,叫她如何折得下腰?
她什么时候,竟落魄到要求昔日在自己面前矮一截的情敌了!
章太后心中哀凉,一时有些心如死灰!
无边的苦涩和绝望在心底蔓延,自嘲的勾了勾唇。
自己当真是魔靥了!这宫里头早已天翻地覆改换新主,纵然心中再不服、不甘,除了接受,又能如何?
她真是傻!为什么要出手呢?
就算真的挑拨得燕王与德熙帝母子反目、就算德熙帝名声因此受损,又有多少用处?
这贱 人母子已经牢牢占据了金陵,牢牢掌控了局势,小打小闹根本动摇不了他们的根基,反倒自取其辱罢了!
罢、罢、罢!一切且听天由命吧!若是琰儿有这个福分,待他归来一切少不了自己的,若是没有,便安安静静的了此残生吧!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如何?
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章太后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心中却是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这件事,的确是哀家指使的,”再开口时,章太后的语气已经变得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燕王妃可恶至极,那年令哀家在先帝面前颜面大失,又违抗哀家懿旨不肯接受侧妃赐婚,哀家心里头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好不容易等到她进宫,哀家再不出手,只怕将来再也没有机会了!哼,区区一个燕王妃而已,哀家是太后,别说派人暗杀她,便是光明正大的要她死,那又如何!”
章太后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周太后却是愣住,继而气急败坏。
根本不是这样!
这老妇,好生狡诈!怪不得当年做了那么多狠毒龌蹉之事,依然稳稳的坐着皇后的位置,果然有点道行!
“仅仅因为这样?”周太后冷笑。
章太后虽然不得不经过一番纠结痛苦的接受了现实,可是看到周太后隐忍气极抓狂的样子依然觉得心里头十分痛快,反倒越发镇定从容起来,道:“当然是这样,不然妹妹以为如何?”
周太后冷笑道:“燕王妃进宫是为先帝抄经祈福,你竟敢派人暗杀她,这不是分明给皇上添堵吗!她如果死在了宫里,你让天下人怎么看皇上!”
“哀家没想那么多!”章太后尽管被逼得不得不承认此事是自己出手,但却也明白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有的话一旦承认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章太后哼道:“再说了,便是人真死在了宫里,谁又能怨的了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么简单的道理,天下人如今竟也不知了吗!”
“你!”周太后想不到居然到了这种境况自己还被这妇人狠狠的将了一军,顿时气得胸口一堵,瞪着她半响方冷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话?岂不太无理取闹了吗!如今朝中局势尚稳,姐姐却又要兴风作浪的生事儿,究竟是居心何在!”
这话令章太后的心刺痛起来,朝局尚稳?可怜她的琰儿,还在外名不正言不顺的受着苦,还在背负着污名……
“妹妹想的好像有点多了!”章太后脸色冷肃了下来,冷冷道:“事情哀家已经说清楚了,妹妹想要如何,不如直说了吧!”
周太后瞅了她一眼,这么一来,她倒没法再提审她的人了,想想不由有些懊恼,早知道如此,她真该先把人提了再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