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钦差大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出这种事儿来,王爷会放过他才怪!廖知府眼下虽然面上对他客气几分,其实深深了解燕王秉性的他,心里已经把闻先达当成了一个死人。
他所担心在意的,是元太妃啊!
这破荒郊野岭上过上一天一夜,太妃娘娘一则上了年纪,二则养尊处优惯了,能受得了吗?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他担当不起啊!
他在乎的,是元太妃。
但他更心知肚明,太妃娘娘被挟持这种事儿,无论是大夏还是燕地,说出去双方脸面上都不好看,一方有失风度,另一方则会丢脸,因此两人极有默契的都没有挑明。下头的人,未必清楚。廖知府也即便想锦衣华服的送上,也太扎眼了些。
闻先达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冷笑道:“不过区区一晚上,冻不死人!”至于会不会生病,与他有什么关系?
廖知府张了张嘴,无可奈何。
“既如此,钦差大人先歇着吧!您放心,在王爷到来之前,本官绝不会有任何举动!钦差大人想必饿了吧?本官这就叫人去准备吃的!”
廖知府很好心的说道。
“你准备的东西,老夫敢吃吗?”闻先达冷笑了笑,指了两名侍卫:“让他们去准备!”
廖知府一噎,心中有些恼怒:这人,还真是够麻烦!
可谁叫人家手里头拿着太妃呢?廖知府不愿与他争执多生事端,当即答应了下来,叫了几个人陪同那两名侍卫一起去找吃的。
闻先达又让他们退开远一点,不要离得这么近。
廖知府也从了,传令众人远远退开。又从府衙中调来了大批的差役,将所有的进出口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燕王听了廖知府一番细诉,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本王歇一歇,明日一早再去见他们。你叫人送保暖的厚被子上去,别冻坏了钦差大人!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金陵来的贵客!”
“王爷放心,下官都已经叫人送去了,断断不会让钦差大人受凉的!”廖知府连忙陪笑。
燕王点点头:“下去候着吧!”
“是,王爷!”廖知府躬身应是,倒退着下去了。
他刚走,商拂便忍不住由衷赞叹道:“王爷您可真是神机妙算!您怎么会知道那闻先达不安好心呢,把送给他的马匹全都做了手脚!哈哈,那老小子肯定是做梦也想不到,这跟头算是栽到家了!”
众亲卫也不由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称是,看着燕王的目光崇拜得不得了。
燕王瞅了商拂一眼,却是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的道:“你们都想错了,本王又不是神仙,哪儿会什么神机妙算!本王送给他的马匹,全是好好的,什么手脚都没动过!本王也很纳闷,他到底得罪什么人了,被人不动声色的下了这么狠的手!你没听廖知府说吗?那些马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不是王爷?”商拂一怔,半响笑道:“那这么说来,这事——还真是奇了!”
随即他又笑道:“管他呢!总之,有惊无险,让那老小子倒霉就对了!这就是天意,叫他一肚子坏水!”
燕王闻言轻哼一声,眸光凉凉的扫过他们,冷冷道:“你还敢多嘴?这老东西来之后,本王是如何吩咐的?叫你们打起精神防范周全了,可结果呢?人逃出驿馆两天咱们才知道!哼,这次若不是侥幸他们的马被人动了手脚,恐怕早就混过去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只怕追都追不上了!这笔账,等回了燕城,本王再慢慢的同你们算!”
商拂羞愧不已,垂首道:“是,属下任凭王爷责罚!”
燕王冷哼:“倘若真的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责罚你有什么用!回去把你的人一个个重新好好的筛一遍!好好的再练练!”
“是,王爷!”商拂连忙应答。
次日一早,燕王便带着商拂、廖知府及众亲卫、差役们出城,浩浩荡荡往闻先达一行人占据的小山头行去。
除了廖知府和商拂、众亲卫,其余闲杂人等都远远的退开,守在外围,保准什么对话都听不到一个字。
闻先达或许一夜没敢怎么休息,或许料到燕王会来的早,燕王他们到的时候,他正站在山头上,负手而立,青衫鼓风而飘,除了脸色有些憔悴风霜之色,发丝整齐,看起来倒很有几分落拓的风骨,并不显得狼狈。
商拂是恨死了他,不由在心里暗啐:这狡猾的老东西,倒是人模狗样的!
“王爷,您来了!”闻先达哈哈笑着冲燕王拱了拱手,众侍卫齐齐站在他身后,挟持着元太妃,杀气腾腾。
商拂与众亲卫亦手按剑柄,目光灼灼。
廖知府是文官,见了这阵势真心双腿有些发软,强撑着挺了挺胸,瞪着闻先达喝道:“钦差大人,你别干糊涂事!”
闻先达哼了一声,理都不理他,只看着燕王,似笑非笑道:“王爷好手段,下官佩服!佩服!”
燕王知道他和商拂等一样误会了,以为那些马是自己动的手脚,也不分辨,只冷冰冰道:“不及钦差大人好心思,金蝉脱壳玩得还不错!”
闻先达脸上一热,绷着脸冷飕飕怒视燕王。
他几番推敲,反复细想,好不容易才将这个计划安排得天衣无缝,自信有八成把握能够成功带着元太妃逃离燕地。
可没想到,竟全坏在了那些马上!
其实为了谨慎起见,他在临出发前的一天,曾让人秘密的挨个看过那些马,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才行了两天,就被发现了……
怪不得皇上将燕王当成心腹大患,此人的心机,果然深不可测!留着他,的确是一大祸患!
“母妃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不太好,出不得远门,还请钦差大人将母妃还给本王吧!金陵,只怕母妃是去不了了!”燕王冷冷说道。
闻先达手心一紧,其实到了此刻,他已经有些骑虎难下了,他手中虽抓着元太妃,但这里距离燕地与大夏交接的南境快马至少还得走三天,他带着人质,至少得走五六天。
五六天保持着高度精神集中,很难!
而燕王一方,一旦他们稍有疏忽,对他们来说就是机会……
可是,放了元太妃,他能信得过燕王吗?
闻先达目光一闪,轻笑道:“王爷对太妃娘娘可真是孝顺!原本本官的确是想请太妃娘娘前去金陵做客,不过既然太妃身体不好,王爷又亲自来接,本官也不好强人所难不是?太妃还给王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官请不成太妃,请一请王妃也是好的!王爷叫人把王妃送了来,下官立刻就放太妃走!王妃娘娘原本就是金陵人,本官邀请她同行回一趟金陵,这似乎无可厚非吧?”
燕王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很难看,周身杀气乍现,冷飕飕的盯着闻先达,心中怒极。
这老东西,真以为他手里拿着母妃自己便奈何他不得吗?居然敢狮子大张口要他用梦梦来换母妃!
元太妃原本一脸的漠然,仿佛事不关己。
即便燕王出现,她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更没有半句求救的话。
可此刻听了闻先达这话,她突然抬眸朝燕王看了过来。
看到燕王的反应,元太妃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也是!她如今算什么啊?是燕地的罪人、儿子的仇人!那女人是他心尖上疼宠的人,他怎么可能拿他心爱的女人来换自己这个罪人仇人呢?
这位钦差大人,这回可真是押错了宝咯!
她虽笑着,心中却仿佛被插进了一把钝刀子。
那刀子越戳越深,一边戳还一边绞着,绞得她五脏六腑仿佛都碎了!
她和他,原本明明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人,她曾经以为,哪怕全世界对不起自己,他也绝不会对不起自己,可惜,她错了!
一切在那个女人出现之后,就全都变了样了!
燕王听得出来自己的母妃在笑什么,不觉微微蹙眉,母妃这样的笑声,他实在是——不喜欢……
燕王神色森寒,盯着闻先达冷冷的道:“燕地的太妃或者王妃,无论哪一个落到钦差大人的手里,对本王来说,同样都是不可容忍之事。换与不换这种话,钦差大人还是别提的好!”
闻先达笑道:“王爷您在说什么?本官怎么听不懂呢?什么换不换,何必说的这样不好听,本官是诚心诚意邀请王妃同行回一趟娘家罢了!”
燕王冷笑:“你听得懂听不懂与本王没有关系,本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行了!本王的王妃,本王自有安排,无需钦差大人费神。钦差大人如果还没有想清楚该怎样与本王谈判,本王不介意等!”
闻先达脸色僵了僵,笑容终于慢慢消退不见了。
这里是燕地腹地,他唯一的保命符就是元太妃。燕王可以等得起,但他,等不起!
燕王盘腿坐了下来,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闻先达。
闻先达心中却是越想越慌乱,没多久,额上就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比谁都清楚,挟持着元太妃,他是走不了多远的。
如果他手里拿的是徐言梦,他情愿挟持她走着试一试,大不了走不了的时候将徐言梦杀了,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