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笑了起来:“这难道不好么,往后她也不会再来纠缠于你了。”
裴希声这算是明白了,呼延丽不能当成寻常汉人女子看待,她想睡他,就是想挽回当时在狼居胥时丢掉的面子,现在睡完了,目的达成了,她也不会再来烦他了。她不是汉女,男女之事本就情之所至,而不像汉人认为的那样,包含着通两姓之好、繁衍后代的种种深意,所以她不在乎名分,也不会给他名分。
露水夫妻,露水夫妻,他们俩本就不算是有的情分,就像是漠北草原清晨之露珠,随着旭轮的升腾而蒸发殆尽了。这夜过后,他不再是她追赶驱逐的裴郎,她也就成了左军又一个匈奴贵族出身的女将军而已。
裴希声顿时觉得有些气闷。
康平却懒得和他继续说了,他虽然在裴家是个标新立异的人物,跑到河西来,混在一堆毫无礼教观念的胡人里头,却是个老迂腐了。她理解裴希声的想法,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当被咬了一口呗,于你又无损失。”她本想再说些荤话,不过看裴希声羞愧得仿佛要钻进地洞去的样子,她还是晃了晃脑袋把那些黄段子吞回去了,径自走开,徒留裴希声一人站在校场外头的沙地上发呆。
过了许久,他突然觉得,呼延丽能将昨夜一场**当成是幻梦,醒来就抛诸脑后,可他裴希声不能。呼延丽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女儿,虽然昨夜是她算计,可他最后还是没有守住底线,与她成事。她不要名分是她的事情,可他若不给她名分,何能对得起河东裴氏百年大族之名?
这个想法在他心头萦绕,他有些迫不及待了,甚至想赶快回去修书一封给他的妻子柳氏,只要柳氏同意,他便立即以贵妾之礼迎立呼延丽。且他内心深知,柳氏之心并不在他身上,又从小受汉礼女训之教训,夫君意图纳妾,她泰半还是同意的。
他急匆匆赶回自己的帐子,半途路过康平军帐,决定将此事一并告知她一声。
可尚未走近,却听见康平帐中发出一声怒吼:“死鱼!”
他知这是康平气急时骂耶易于的称呼,又听见帐中碰咚一声,似有重物落地,他疑心康平莫非在同耶易于争吵,正欲上前劝阻,却被守在帐外的另一年长些的亲卫拦住了。
他认得那人,姓贺赖,没有名字,康平管他叫贺赖师傅,颇为倚重,虽是亲兵,却更像师徒。
贺赖师傅朝他暧昧一笑,手指贴在唇边示意他噤声。他不明就里,却听见军帐中传来断断续续压抑的声音,似是贴身搏斗时的喘息,又和校场上切磋时弄出的响动有些不大一样。
帐门一角被风吹起,他不经意间看见耶易于伏在地上,脑袋上一头火红的长发披散,再要看时,他却已经被贺赖师傅一个箭步挡住,推了出去:“将军忙着呢,若无大事,副将过会儿再来?”
☆、117.番外·老裴阿丽【4】
裴希声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脑袋一热, 怎么跑回自己的军帐的都不知道,只想着, 那耶易于出身河西羯胡,虽是个什么小部落酋长之子,可那算个什么爵禄?同大燕嫡出公主之比可谓云泥之别。他知道康平喜欢他, 却不曾想他们竟然还能在军中, 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事情来!
康平莫非还想将他带回龙都做个驸马都尉不成!
可思及她也说过,不过是男女之事, 为何非得扯上婚姻,呼延丽也不是想占他正妻之位才夜夜追他, 裴希声只觉得三观震碎。
康平把耶易于睡了, 但以她公主至尊, 绝对不会把他带回龙都册为驸马。而呼延丽把他给睡了, 也不可能真嫁给他。他一时间心乱如麻, 只得愤然道:“这帮胡女, 将礼教视为何物!”
骂完,在行军床上歇息了一会儿,他又翻身起来,急匆匆去找翟融云——她毕竟是个汉人,和刘景也已经有婚姻之盟, 是个守规矩的。
翟融云虽然新婚,但手头依然有放不下的军务处理, 在军帐中接待了裴希声, 听他说完昨夜之事, 亦是叹息一声:“你还真让阿丽得手了啊……你真是……”
一旁刘景嘲笑:“堂堂七尺男儿,还守不住自己的贞操?竟然还赖我呼延妹子算计于你。”
翟融云瞪了他一眼,刘景乖乖闭嘴了,眼底却还是藏不住的睥睨之情。裴希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说:“此事却有我的过失,单于说得不错,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将所有错处推给一个弱女子。所以此番是想和阿云你来商量,我欲纳了呼延女,我虽然有正妻,但我妻子柳氏贤淑温和,大度良善,我裴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肯定不会亏待与她。”
翟融云咋舌:“你是想让呼延丽给你做妾?”
裴希声说:“我同她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行了夫妻之实,本来就只能……”
这下连翟融云的眼神也变得微妙了起来,神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不耐烦打断了他:“河东裴家给你脑子里灌得什么狗屁玩意儿!你说让阿丽给你做妾,还不如从此放她归去,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何况阿丽也从未想过要嫁给你,绑在裴家。你真是……”她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裴希声原想,慕容康平是鲜卑人,不能理解他,但翟融云是汉人,总能明白他的立场,谁料竟然在这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连刘景也说:“裴希声,你觉得许我呼延妹子一个名分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可有想过我呼延妹子要的是这些虚名不曾?”
裴希声一时语塞,却听帐外炸呼呼一道声音:“让老娘给你那汉人老婆做小伏低,想得美呢!”
呼延丽掀开帐子冲了进来,一张脸气得通红,她早在外头将裴希声所言挺得一清二楚,本来听他羞怯描述昨夜之事时,她还在偷笑,待听到他说要给她名分,抬她做妾,却一下气得面红耳赤,碍于刘景在内,才在外头忍了一会儿,没有立时就冲进去,这会儿确实一点儿也忍不住了:“你这个榆木疙瘩的脑子,我说过要你名分了么?你想要我这儿的名分,老娘还不肯给呢!告诉你,就算你把你老婆休了,迎我回去做你们河东裴氏的主母,老娘也不愿意。当老娘是为了嫁给你才和你玩儿的么,你也把自己想得太牛逼了些吧!”
言罢,她一甩头,又气冲冲地走了。
翟融云在一旁叹气摊手,连连道“冤孽”,过了一会儿才说:“老裴啊,你这会儿是把阿丽给惹急了,你怎能用妾位羞辱于她?封建礼教害死人啊!”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你们俩这题太难了,我要撕卷了,你们俩自己惹下来的孽缘,自己个儿解决吧。”说完,便是一副疲累不堪的样子。
刘景看自己的新婚妻子面露倦色,立刻就下了逐客令,把裴希声从中军大帐给赶出去了。
裴希声落拓不堪,只觉得天高地迥,竟无一人可以理解他,七尺男儿,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至此以后,呼延丽专心打仗,真的再不来纠缠他了。此后,河西军队对柔然连续出兵,接连跨过云中、盛乐、河套,对柔然草场张驱直入,直到把柔然人赶到了瀚海之滨。
瀚海地处极北之地,为古苏武牧羊之地,自大燕建国之后此处往北一直是柔然牧场。刘景大军这两年里也多次推进到瀚海,可一到此地,便又被柔然人奋起反扑,只得往南退守。
刘景知道,不把瀚海彻底攻下,柔然人就还有卷土重来的能力。
他排兵布阵,开掘战壕,将此役看得颇为要紧,军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瀚海靠北,入秋后便开始落雪,柔然一直在观望刘景,不敢轻易发兵,而刘景也在审度对方的实力,只想着一击将柔然全部击溃,故而亦是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可那大雪越下越大,虽然军中绝大部分是熟悉了河西极端气候的匈奴兵和抗寒的良种马,却也逐渐出现冻死的士兵和马匹。
裴希声隐约觉得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两军隔着瀚海对峙,他知道柔然人的营地里也不会比他们这儿好多少,没准死得更多,可己方营地中出现的冻尸,还是会扰乱军心。慕容康平所执掌的中军,因为在最北端驻扎,迎着风口,冻伤冻死的情况是三军之中最为严峻的,可她又是直面柔然的第一道防线,万不可出现乱象,因此支撑得颇为吃力。
是日她率领亲卫出营巡视,未几,后方却来了队马车,顶着风雪而至。慕容康平还未回来,作为副将的裴希声出营向迎,却发现后方来的车队,领队的是呼延丽。
呼延丽见到裴希声也是有些尴尬,但还是端正了脸色道:“中军困顿,单于叫我来给你们送补给之物。这里是对柔然的第一道防线,单于怕你们有闪失,所以又拨了左军将士四百,帮你们一起防守。”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藏在兜鏊里头,瓮声瓮气看不清表情,只能瞧见若有若无的白气从兜鏊中冒出来。裴希声虽然放不下之前同她的龃龉,但此时此刻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况且呼延丽还是来支援他们的,便说道:“呼延将军请。”旋即安排人扎营,存放粮草,分发从后方带来的给将士们御寒的皮毛丝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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