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生理问题,她正准备往回走,却不料一个黑影窜过,像是一头矫健的狼,一下子蹿上了狼居胥山。她脑子里一根弦啪得绷紧,想也不想地跟着追了过去。
那黑影溜到一块大石头下,才停了下来,靠着那石头喘了两口气,突觉有人经过,顿时警觉,一跃而起。借着月光,他发现是个匈奴打扮的女子,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姑娘,裴某感念姑娘厚爱,可裴某家中已有妻室,实在是不能……”
“你在瞎比比什么?”呼延丽突的道。
那人从石头后站起来的时候,她就发现是裴希声,但她一想到今日帮他据理力争还是败给刘景,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争气,害她输给康平和阿云两人。
裴希声这才发现这个匈奴姑娘他未曾见过,应当不是睡裴小分队中一员,微微有些松弛:“抱歉,方才被人追的紧了,一时认错。”
呼延丽笑起来:“哎哟,你真的每天晚上都被人追么?那你白天还有力气训练么?”
裴希声有些不大好意思:“裴某……已经同姑娘们说的非常清楚明白,可……”他每晚都要重申一次自己已经有家室了,可那些匈奴姑娘并不以为意,他几乎恼怒,认为她们不知廉耻,可如今身在胡营,又不能以汉人女子礼教约束她们,只能在内心暗骂她们蛮夷。
呼延丽看着他月光下,因逃跑而黏在额头上的湿乎乎的发,发出轻轻的笑声:“咱们就是这样的。她们又不是想要做你的正室,只想和你春~宵一度罢了。一夜过去,便形同陌路,到时候送你点礼物金帛补偿一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你非不让她们得逞,这不是逼着她们要追着你跑么。”
裴希声被她的强盗逻辑惊呆了,半晌才说:“那裴某同那些烟花之地的女子又有何分别?”
“就许你们男人嫖么?”呼延丽哈哈大笑起来。
裴希声这才知道自己是落入了怎样的虎狼窝,看着月色下她恣意的笑脸,神色阴晴不定:“那裴某多谢姑娘指教了。”
“不敢不敢!”她学着他文绉绉的语调,“我是河西呼延丽。”
“河东裴希声。”他皱着眉回答。
呼延丽歪了歪头:“你没匈奴名么?”希声两个字对她来说有点难发音。
裴希声摇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呼延丽似懂非懂地看了他一眼。
裴希声继续道:“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呼延丽看他笃定地念着他们汉家的典籍,虽然听不大懂他在说些什么,可那天看见他侧坐念书的场景猛然间又窜进了她的脑子,叫她有些脸红心跳起来。她想了半天,搜肠刮肚都想不出自己的名字能塞进哪个什么典籍里头去,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突然灵光一现:“那我、那我以后罩着你!”
☆、115.番外·老裴阿丽【2】
裴希声当时被她的表述逗笑了。
她不过一个呼延氏女, 哪来本事罩他?可等他回到营中之时,才发觉她还真是有本事罩他的——只是用的方法叫他简直哭笑不得。
呼延丽召集了那些睡裴小分队的狂热的姑娘们, 开了一次会。她是她们那一辈呼延部地位最高的女儿,在同龄的女孩子里头也很有号召力,把那些女孩子召集完, 她宣布:“那个河东的裴郎是我呼延丽的了, 你们谁都别跟我争,听见没有?”
下头的小娘子们立刻沸腾起来:“为什么裴郎是你一个人的?”
呼延丽叉着腰说:“因为我睡到他了, 你们没有!”
下头一片哗然:“怎么可能!”
“你什么时候睡到的?”
“我们天天追着裴郎,你们两个什么时候……”
呼延丽摆了摆手打断了她们的尖叫惊呼:“就前两天, 他不是被你们谁给逼上狼居胥了么?我正好遇见了, 就在山上随便交流了下。不信你们去问当天守营的卫兵, 我们是不是一起回来的?”
果真有人冲出去问了, 旋即哭唧唧地跑回来。
呼延丽叉腰笑得颇为得意。
裴希声一开始觉得, 这呼延部的娘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自她说要帮他解决问题之后,还真的没几个狂热的姑娘来找他了,偶尔路上有遇见的,也都红着眼圈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他。
裴希声一开始对呼延丽还是很感激的。直到某天,就连慕容康平也开始拿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眼神打量他的时候, 他才发觉有些不大对劲。
别的人他不敢问,翟融云却是汉人, 又读过书, 行止合度, 于是他便问了翟融云。
翟融云颇为诧异:“呼延丽说她与你有私。她在那群匈奴女孩中地位尊崇,因此那些姑娘们才不敢再招惹你。”
裴希声大惊:“我何时同她有私?!”
翟融云只用了“有私”这个措辞,但裴希声知道以呼延丽的文化水平,肯定说得比这两个字难听很多。
翟融云看他的反应也有些惊讶:“真的?可呼延丽说得……有鼻子有眼。”
裴希声绝望地捂住了脸:“我……怎会同她这种……”粗野的女人苟合。
翟融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你认为这事对你造成了困扰,那我便去替你和阿丽说。她们匈奴女子有时候不能理解汉人礼教,但阿丽并不是完全说不通的人。”
裴希声却并不相信,呼延丽既然用这种卑鄙方式,只怕对翟融云也是虚以委蛇,因此他怒道:“我自己去找她理论!”
他找到呼延丽的时候,呼延丽正在同其他女孩吹嘘自己,裴希声听得火冒三丈。他素来温和,从未发火,但此刻却如同被点燃的爆竹一般,三两步冲入人群,怒道:“呼延丽!”
呼延丽一头雾水:“裴郎,怎么了?”
她那声裴郎叫得亲昵,落在裴希声的耳朵里却如同羞辱,可当着一众姑娘的面,他实在无法将辱骂之言脱口而出,只是气急败坏地说:“呼延丽,你怎能做出这种失礼之事,说这种失礼之言?”
一旁的匈奴姑娘们也一头雾水,反倒是一旁的兰清率先反应过来,讥笑道:“呼延丽,怎么,看起来你的情郎并不怎么喜欢你么?你方才同我们讲的,他与你说的情话,都是你瞎编的吧?”
呼延丽的脸顿时红得能滴出血来。
兰清笑得更欢:“怎么了阿丽,为何不把方才你同我们说的那些话再和你的裴郎说一遍?”
裴希声不用想都知道呼延丽在那些姑娘们面前说了些什么。他气得发抖,沉声道:“呼延丽,你出来一下。”
他把呼延丽带到一旁空地,冷冷问她:“你为何要在军中散布谣言?”
呼延丽的脸依然红红的,却说:“那又与你没有损失,若我不这么做,你觉得那些人能停手么?”
“可你这样损害了我的名誉!”他气愤道,“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去编纂?”
呼延丽说:“那你怎样,上吊自证清白么?我不明白,你们汉人男子不是一直自诩风流么?怎么扭扭捏捏,比女人还不如?你这样气急败坏跑来找我,弄得好像我真的把你怎么样了一样。有没有过的事情,我们两个清楚不就得了?”
裴希声说:“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你说帮我,就是这样帮我么?!”
“难道我没帮到你么?难道这两天还有人天天钻你的帐子么?她们看得都是我呼延丽的面子!你不好好来感激我,竟然还要向我问罪!天下哪里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裴希声简直要被她的强盗逻辑气得背过气去,他怒吼道:“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的事情,你必须去解释清楚。”
呼延丽有些闷闷地问:“和我发生些什么就这么让你难堪?”
“我是有家室的人!如果此等流言传入我妻子的耳中,她会如何想?”
呼延丽满不在乎:“你老婆远在河东,哪里耳朵那么长能听得见。”
裴希声:“我河东裴氏堂堂正正,不曾有过的事情绝不会认。此事我不会妥协,你好自为之!若你自己不愿,我会代你向他们澄清,我和你之间清清白白,不曾有过苟且!”
“你这个人!”她气了,“我这样帮你,你却不知好歹!”
“你这哪里算得上是帮我?”裴希声冷笑。不远处,已经有几个围窥的匈奴少女吃吃地笑了起来。
呼延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实在想不明白,她不过是在外头吹个牛,顺便还帮裴希声解决了每天有人骚扰的问题,裴希声为何如此气急败坏,她都没见过他这样粗暴地对待那些爬他床的姑娘!
“好吧,裴希声。”她抱起手臂,亦是冷冷地望向他,“你说你没有做过,所以你不会承认。但我总有一天会让你不得不承认!”
“你什么意思……”他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
呼延丽突然一跃而起,揪住裴希声的领子压着他的脑袋,迫使他凑近了看她。
她的眼中燃着熊熊的烈火,仿佛要将他灼烧成灰:“你会后悔你今天对我说的话!”
丢下这一句,她立刻转身离去。那些躲在不远处的匈奴少女们见她走了,立刻推出一个胆子大的,跑上前来问道:“裴郎,你和阿丽真的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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