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丽钻进了慕容康平的大帐,摘了手套在火盆旁取暖,貌似不经意地问裴希声:“阿平出去巡视了?”
裴希声答是。
呼延丽看着那么大个帐子,点这个那么大的火盆,颇有些心痛道:“这火盆这么点着有些浪费啊,反正阿平不在,不若挪到小一点的帐中,稍微用一点炭就能暖起来的。现在特殊时期,这种东西能省则省吧。”
裴希声觉得她说得有理,又将那炭盆挪到了旁边他住的小帐子里头,呼延丽大大方方的进去了,看了一圈那小帐子,非常自然地说:“嗯这样也暖和点,方才那么大的帐,这个火盆怎么都烧不暖的。到了这里,一下子就暖了。”
裴希声看她似乎早就把之前两人之间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仿佛那会儿叫着他裴郎的呼延家女霸王不是她似的。现在她仔细询问中军军情的样子,同那些普通的同袍又有何异?
他觉得愈发心塞了。可就连呼延丽自己都不在乎当初两人之间的那番**,他裴希声又有什么资格在意,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五一十回答呼延丽那些问题,将中军的安排给她汇报了。
呼延丽从后方二十里地的左军前来护送辎重,顶着风雪押着辎车走了那么久也有些累了,靠在裴希声的行军床上问他:“你要不这帐子借我睡一会儿?”
裴希声一愣。呼延丽颇有礼貌地说:“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她来得急,自己的铺盖卷已经分发下去给下头的士兵们御寒了,因此本来想着到时候睡中军大帐和康平挤一挤,两人还能一起取暖。但现在显然是裴希声的小帐子更暖和些。
裴希声听她竟然说出“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的话,惊恐地像是看见了怪物,这还是呼延丽么?被这一吓,倒是脱口而出:“你走了那么久也辛苦了,睡就睡吧,我出去。”
呼延丽高兴地倒在他的行军床上,撑着脑袋看着他裹上皮衣准备离开,突然说:“算了,外头多冷,你别走了。反正咱俩又不是没睡过。再说我占着你的帐子,要出去也是我出去。”
裴希声喉头一紧,转过头来,却见呼延丽已经翻了个身面朝里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裴希声心想,反正她估计现在也没有和他再赴**的心思了,借她躺会儿又何妨,再说康平一会儿就回来了,到时候呼延丽就要去拜谒的。
这样想着,他就坐到了火盆旁边,一边暖手,一边听着呼延丽逐渐平稳的呼吸之声。不多久,康平回来了,呼延丽翻身起来对裴希声道了谢,匆匆去往中军大帐向康平汇报。裴希声看着她离开背影,终于觉得,当时康平所说,呼延丽与他不过是求一夜的交情,那夜过后便形同陌路,说得果然不错。
他真的从未想过,有一天呼延丽竟然能这样冷静自持地在他的帐中睡他的床,还对他没有半分遐想,只当是亲近的袍泽一般。
他竟然满心满眼弥漫了一股不知所起的挫败感。
☆、118.番外·老裴阿丽【终】
裴希声也不算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见到呼延丽了, 脑子里对于她的印象还是当初那个叫他避之不及的恶女,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个对他毫无兴趣的女人。
他本该庆幸的, 可现在却一点庆幸的念头都没有。呼延丽在康平的大帐中谈事谈到了半夜,裴希声知道她泰半是要睡在那里了,过了熄灯的时间, 他望了一眼那边的灯火, 抖开了自己的毡被。
谁料不多时,帐子一角被人掀开, 冷风呼啦啦地灌进来,裴希声一个激灵滚了起来, 点着的火盆映着呼延丽半张脸。她卷着一条狼皮的大氅, 冻得发抖, 却在外头问道:“老裴, 你这给我挤挤呗?”
裴希声心里头升上来一股诡异的感觉, 他愣了会儿, 想要拒绝,可竟然鬼使神差地答了“哦”。
呼延丽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尴尬地咳嗽了声,解释道:“我被阿平赶出来了……”
她哆哆嗦嗦地钻进裴希声的帐子,把双脚伸到了火盆旁边取暖, 一边裹紧了自己的大氅,继续说:“阿平这个见色忘友的东西, 竟然不让我在大帐过夜, 说那地铺是给耶易于留着的。他阿娘的, 难道我比那红毛小子还要不如么?”
裴希声依然警觉地望向她。
呼延丽继续道:“反正咱俩那事儿都做过了,我在你这儿凑合一夜你不会有意见吧?”
裴希声无语,也没有抗议。
呼延丽又把手也伸到了火盆旁边,一边道:“啧,你这回不拿刀砍我了,我还真不习惯,嘿嘿嘿嘿。”
她嘴上虽然调戏着,可身子还是规规矩矩地烤着火,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个火盆和一段不小的距离,她也丝毫没有靠过来的意思。裴希声卷着毡子,静静地看了她很久,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只滚着毛毡背过身去,就像她今天中午蹭他床睡时做的那样,闷闷地说:“睡吧。”
呼延丽乖乖地答了声哦。然后就铺开大氅躺倒在地。
裴希声觉得自己像是睡在猛虎之侧,可这虎却最近改吃素了。他竟然开始反思,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美味么?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隔着忽明忽暗的炭火,他看见呼延丽随着呼吸规律起伏的身体,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要不睡行军床吧。”
呼延丽翻个身过来,眼里满是惊讶:“你什么时候那么有良心了?”
裴希声坐起来:“毕竟你是女子。”
呼延丽也不推辞,卷起大氅就跨过火盆过去:“那这可不是我逼你的。”说罢大喇喇躺下,余下裴希声揪着毡子站在旁边,摇头叹气了一番,睡到地上去了。
半夜相安无事。
后半夜,火盆里的炭火熄灭了,整个帐子地上的凉气腾升起来,卷着薄薄的毛毡,裴希声被活生生冻醒了,夜半没有光线,他唯听见外头风雪的呼啸,和帐中呼延丽平和安静的鼻息。她那件大氅看着并不厚实,短短的一根,因此整个人蜷成一团才能完全被盖住。
裴希声站起来去加炭火。炭火重新燃起火星的那一刻,他看见呼延丽蜷着,从那件大氅里探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像是雪夜的孤狼似的渗人。
裴希声下了一跳,差点踢翻火盆。呼延丽:“冻死我了老裴,你怎么这么晚才加火呀?”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股子没睡醒的鼻音。裴希声没有理会她,翻身睡过去,呼延丽又闷在那狼皮里头说:“你把火盆往我这边挪挪,我冷。”
裴希声照做,与此同时他自己的铺盖也随着火盆靠近了呼延丽一些。
呼延丽继续说:“再挪挪,我一点儿热气都感受不到的。”
裴希声怒极:“那你跳火盆里算了。”
呼延丽笑起来。这老裴人前从来都温和有礼,也就在她面前时刻炸毛,她在大氅里笑得全身发抖,支起来的行军床都随着她压抑的笑声哗啦哗啦响。
裴希声气得站了起来,“你在笑什么?”
呼延丽一边笑一边说:“没什么……我自己抖抖取暖,哈哈哈……”
裴希声堵了一嗓子眼的粗鄙之语,最终还是因为自己裴家子的修养给塞回了肚子里。他平复了呼吸,裹着毯子准备睡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呼延丽止住了笑声,小声地说道:“你要不来和我挤挤呗。反正咱俩该做的都做过了,不害臊。”
他踌躇了会儿。
呼延丽又道:“快点,我冻死了,你毡子借我盖盖。”
虽然知道她这纯粹是得寸进尺,可裴希声竟然还是神使鬼差的走了过去,呼延丽拽着他的毡子往行军床的里头缩了缩给他腾出了个位置,然后非常霸道地压住了毡子一角。
他扯不动,只能挨着呼延丽躺下了。
事实证明很多事情都是由无数个“只能”推动。呼延丽被康平赶出来,“只能”睡他的军帐;大氅太短,“只能”借他的毡子;两人只有一条毡子,“只能”挤在一起。呼延丽那只冰冷的手摸到他腰上来的时候,他脑子里也是“她快冻死了,我就给她做个人肉火炉吧……”。
他大约是睡糊涂了,又或者是呼延丽此前的种种叫他放松了警惕,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肌肤贴紧,呼延丽的脸贴在他滚烫的背上,含混不清地说:“唉老裴,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呢?”
她哆哆嗦嗦地摸到了他的命门。
裴希声的浑身滚烫起来,呼延丽贴着他,语气还是一贯的轻挑:“这回暖和些了。”
裴希声的脑子像是锈住了,一边仿佛有人在说“停手,不能错上再错了!”一边又有人说“反正已经做过一次了,一次和两次又有何区别?”他脑内的两方角力让他踟躇不定,不知道该不该拒绝,情潮的汹涌更是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思考。未等他权衡好,只觉得脑子里白光一扇,竟然喷溅而出,弄了呼延丽一手的粘腻。
呼延丽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才没动两下吧?她还等着裴希声要死要活得反抗呢!结果先来的是这个……?!
两个人僵在窄小的行军床上大眼瞪小眼得瞪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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