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不去反抗他,可是想来想去却找不到能够反抗他的理由。
刘易尧知道她的每一处弱点。
他在不知不觉之间解开了她的束缚,冰冷的空气落在光洁的皮肤上头激起一串的疙瘩,他的手掌挪过去将它们一一抚平了。
他还记得前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发贴在额头上,日光打出一轮的金色,他就想,要将这画面刻在心间,永生永世都不能忘却。
三十年的岁月之间,他们分别死去又再度重生,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曾经的原点。两个人的皮囊都换了,可灵魂却还是三十年前在漠北河西抵死缠绵的那一对。
他现在是谁,她现在又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他拿开了她捂脸的手掌,对她说道:“平平,你看我,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好么?”
康平睁开迷蒙的双眼,瞧见他额间一层细密的汗水,只觉得熟悉万分。
他低头俯身,亲吻她的泪水。
尽管她现在长了一张不属于前世那个镇国公主慕容康平的脸,可她还是那个慕容康平没有变。
他摸到了熟悉的湿润,恶劣地笑了起来:“你还是记得我的。”
慕容康平瞪着眼睛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可刚刚想要好好思索一番,却被一道电流贯穿,她尖叫了一声,想要躲避,可想起刘易尧的那条伤腿,活生生地慢了半拍。
就这半拍之间,节奏就被他控制了。
康平的脑子昏昏沉沉地想,上辈子和耶易于也是这样,每次都是她强撩,结果最后的主动权还是会被他抢走……
半迷糊半清醒之间,她突然听见刘易尧问:“耶易于死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康平偏过脸去:“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刘易尧笑了,他以为全天下只有自己那么蠢的,她在他身旁那么久了,他却认不出来。原来她也并没有这么聪明的么,是他暗示得不够明显么?
他逗着她问:“我在河西听说,你前世一直没有成婚,是因为耶易于么?”
康平只觉得好热,不知道是因为被他滚烫的体温贴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让人羞愧到发狂的事情。他的衣领敞着,那枚法拉瓦哈落出来就掉在她胸口的皮肤上,灼灼得烫人。刘易尧的身高比她现在这具身体高太多了,她被压着像是被罩进了一只穹庐。
她嘴硬地说:“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大人的事情。”
刘易尧几乎要气笑了,他终于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十六岁慕容康平的神情,他说:“你为什么还把我当成是小孩子?别自欺欺人了。”
康平扭了两下。
她当然已经感受到刘易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是个正常的、有**的青年,某处张牙舞爪地贴着她宣誓主权,就算再迟钝她都能感觉——何况她压根就不是什么迟钝的人。
“平平。”他的声音很和缓,可是落在康平的耳朵里头几乎带着让人迷醉的诱惑。
刘易尧叹息了一声:“平平,你忘了?在漠北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对我说,赐我叫你平平的资格。这世上独一份的。”
康平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弹起来:“你说什么呢!”
刘易尧说:“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等了那么多年。我来得太晚了。”
康平只觉得脑子要炸开了,她一跃而起,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将他死死按住——这会儿她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了。“你再说一遍?!”
他被她按着,抬手捧着她的脸,几乎想要望进她的眼底,窥探她的灵魂:“平平,我来晚了。”
他又问:“你还想给我找什么妻子么?”
“死鱼——”康平怒叫起来,跨坐在他的身上,她怎么那么蠢呢!他叫她第一声平平的时候她竟然也没有想到,她后槽牙磨的吱嘎吱嘎响,亏她还因为自己瞒着他而愧疚许久,原来他也瞒着她这么多年!
“你想太美了,你还想要老婆?”康平一口咬在他的胸口上,咬牙切齿,“我要和你和离!做你的孤家寡人去吧死鱼!”
她这两辈子,经历了无数的生死,她的亲人,朋友,爱人次第离她而去,她以为自己将要孤苦一生了。
她甚至都打算好处理完刘易尧等事情之后,直接遁入空门算了。她也累了,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她也该休息了。
刘易尧的手按在了她的背上,将她往自己的胸膛按去。他的心跳坚实有力,从三十年前的漠北一直跳动到如今的河西。
他说:“如今我终于有能配得上你的身份了,平平,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100.第 100 章
在腊月严寒的冬日之间, 河凉似乎出现了些回暖的天气。
慕容石归焦急地等待着使者的消息。
他们的部落已经被高昌疯狗似的军队逼着退到了一隅,再往南就是真正的雪域蛮荒之地了, 那里所居住的吐蕃人全不蒙开化,茹毛吮血,而北边是高昌举国之力陈兵境内。
他那顶临时的汗帐都没钱烧个火盆, 坐在帐子里一说话, 鼻子前头就开始冒白烟。
“那姓冯的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咱们给拉拉下水!”慕容石归咬牙切齿道。
他们怎么说也是和燕国同宗同祖, 是同姓慕容的同胞兄弟,任是哪个燕国当皇帝的, 都不好意思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西域小国劫掠□□。可那姓刘的既是匈奴, 又同冯家有大仇, 既然骄矜地表示肯帮忙劝说高昌退兵, 则不得不讨点好处过来。——可饶是这样, 也有五成的几率给他倒打一耙。
慕容石归一脚踏在了那跪在帐下的汉人身上。
那汉人早就没有之前做军师时那么体面了, 灰头土脸地像只狗。高原上那么冷的天里,他就穿着一件单衣瑟瑟发抖,嘴唇都一片青紫。
慕容石归:“你那大司空呢!不是说之前已经在灵州了么!”
那汉人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另一个蓄发蜷曲,脸上满是朔风皲裂的男人,粗声粗气地道:“可汗, 那冯居安老奸巨猾,只怕是已经知晓我们在搜捕他, 故不敢出来了。”
那汉人便一边哆嗦一边点头:“奴……奴已经……奴已经失去、失去那人的消息、很……很久了!”
慕容石归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可他除了将那一腔的怒气全部发泄在这个汉人的身上, 却丝毫想不出任何的办法:“姓刘的小子是说,见着了冯居安的首级,才肯帮着劝说高昌退兵是不是?”
他站起来用力跺脚,似乎是在发泄,又似乎仅仅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取暖:“妈的,若是迟迟不见冯居安的首级,那他岂非要等到高昌把咱们给灭了,才肯出面劝说?那还劝个鸟用!”
他又咒骂了一会儿,似乎这种怒意能让他的体温升高一些。
突然一股强风卷着雪粒子窜进帐中,一个头发上黏满了冰碴子的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窜进了帐子里头。
那冷风激得慕容石归一个哆嗦,正欲咒骂,却瞧见进来之人真是他派往河西的使者。
慕容石归的脸色微微和缓,冲上前去:“找到那冯老贼的踪迹了?
使者哆嗦着摘下了挂在腰上的羊皮袋子,里头圆滚滚得,像是个什么人头。
慕容石归嘴一咧,一把从使者的手中躲过那羊皮袋子,急匆匆地打了开来。一颗脏得几乎辨认不出来人脸的头颅静静地躺在里头,表情扭曲,死前似乎极大痛苦。慕容石归顾不得脏,蹭了一下那头上的血污,终于瞧出一张汉人脸来,他立刻把那人头甩到跪伏在地的那人面前:“可是冯居安那个老贼!”
那人哆嗦着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慕容石归的喉咙中发出赫赫的笑声:“怎还不给河西的大单于送去!”
使者却普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白如薄纸,嚎啕起来:“这人射伤河西单于,被河西的单于擒住。河西认为是咱们指使的,现在已经增兵边境了!”
慕容石归那机械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时间帐中似乎只能听得见外头猎猎的风声。
他沉默了一会儿,五官开始扭曲起来:“你说什么?”
使者哭号着重复:“河西以我们安排刺客刺杀单于为由,已经增兵边境了!”
*
凉州武威,河西温暖的大单于台中,康平揣着个手炉正在仔细看着单于台内的沙盘。
呼延西坨指着南地一代的山麓和水文,道:“等天再暖和些,黄河解冻,这匹草场就归咱们了。”
康平道:“这里原来应该是兰家的牧场吧?”
呼延西坨说:“确实是兰家的牧场。兰家和吐谷浑靠得最近,这片牧场也是一会儿姓兰一会儿姓慕容的。”
“哦……”她抬了抬眼,突然说道,“你这沙盘倒是做得不错啊。你阿娘教你的?”
呼延西坨挠了挠后脑勺:“嗯……小时候没啥事儿学的。嘿嘿。”
刘易尧托腮盘腿坐在垫子上瞧着她在沙盘上排兵布阵的模样,她现在穿了件匈奴式样的褂子,脖子上围了一圈的皮裘,柔软的兔毛衬托着她那张轮廓流畅柔和的脸,瞧着真是嫩得滴出水来。
可她垂眼看向那沙盘,眼神里头又藏不住杀伐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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