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之不是迂腐之人,也不是非要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来。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清薇越是主动,他心里就越高兴。所以早把之前的打算抛诸脑后了。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在清薇面前说起。
不过,光是这样解释可不够,知道清薇在意的是什么,他又道,“你放心,往后不管再有什么事,必定先知会你一声,咱们商量着办。”末了才补上一句,“这样可以吧?你别总冷着脸,我一看就心里发慌。”
说起来,在他跟清薇来往的过程中,清薇的确没给他看过什么脸色。
但也许是因为一路旁观了清薇的种种手段,哪怕相处时清薇表现的再平和,赵瑾之心里对她除了爱意,还有一点他绝不会承认的敬佩和畏惧。他希望清薇那些手段,永远都不要用在自己身上。
所以,还是自觉些好。
清薇闻言,没忍住笑了,“你慌什么?”
赵瑾之道,“总觉得你生气了,肯定会有人倒霉。”
“既然心慌,就该离我远些。”清薇道,“我这个人可是满肚子的坏主意,时时刻刻都在算计旁人,若我一生气,让你倒霉了,该如何是好?”
知道她是在说气话,赵瑾之忙道,“非也,我就喜欢清薇你算计人的样子,哪怕被算计的人是我,也只好认了。”
见清薇脸上松动了,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往清薇这里靠近,“何况别人不知道你,我难道也不知道?你是聪明绝顶,却从不屑于主动去算计谁。不逼到你头上来,你可不会给自己揽事。”
清薇听他说得熨帖,心里自然也高兴。也许在外人看来,她跟赵瑾之之间有许多不匹配的地方,有人觉得她配不上赵瑾之,有人觉得赵瑾之配不上她。但清薇之所以选择他,不单是因为时势如此,也是因为赵瑾之能理解她,更能纵容她。
不过,有一点赵瑾之说错了,她是不屑于算计别人,但赵瑾之可不是“别人”。
所以,等他好不容易靠近清薇,正准备借机亲近一番时,清薇却忽然转身往门外走,“也歇了好一阵子,这宅子还没有看到一半呢。后园的景色也就罢了,咱们再往前去看看屋子。”
前面的正院,才是将来侯府的脸面,所以更要仔细。这里从前毕竟只是别院,建造也并不很合规矩,所以有许多地方要改进。虽说这些东西,内府和工部的人会盯着,但万一有所疏忽呢?小心些总不会有错。
赵瑾之在伸手拉住她和算了这两个念头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罢了,不管怎么说,婚期定在八月,算是得到了清薇的首肯。再过两个月,他就能把人娶回家了。
到时候,清薇可没有理由再拒绝他的亲近。
现在且让她再得意一阵。
看完了宅子,两人从正门的角门里出来,清薇回头看了看恢弘威严的朱红大门,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感慨。要不了多久,这宅子就会热闹起来。而要做这宅子的女主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侯府的当家夫人不是那么好做的,小到一个庄子今年种什么作物,出息多少,大到权贵之间的礼尚往来、各家的动向,乃至宫中的风声,样样都要做到心里有数。
俗语云,妻贤夫祸少,便是因为作为妻子在这种种方面,可以辅助自己的丈夫。稳定内宅,结交人脉,而又不引来不恰当的麻烦。这其间的学问,有些人可能学了一辈子,也就只能囫囵着学个模子,不露怯罢了。真正要当好这个贤内助,同样需要不俗的智慧。
何况清薇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里。这之间如何平衡,也是考验她的地方。
结这门婚事,意味着她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在宫里做宫女,还是如今自己做生意,与婚后都是截然不同的。但是清薇并不害怕,甚至心理隐隐的期待着。
她素性懒散,喜欢安逸,但更喜欢这种安逸,是自己一手拼搏和经营所得,而不是好运天降。所以她也从不忌惮任何考验和困难,对她来说,这些都只是增加前进道路上的精彩,让自己最后所获得的结果物有所值。
如此,婚后她势必会有较长一段时间,要将主要精力放在经营侯府和家庭上面。所以清薇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将生意上的事情安排妥当。
也许旁人觉得,清薇这个时候会选择收缩生意,等到稳定下来之后再继续拓展不迟,但清薇却不这么想。
所以回到十二楼,赵瑾之临走前,清薇问他,“上回我让孙胜帮忙请许主簿过来吃饭,其后因为蝗灾的事,也一直不得空。这件事到底成不成?”
不用问,事情孙盛肯定会告诉赵瑾之。他不发话,这位许主簿恐怕也难请来,所以清薇便直接问他了。
赵瑾之道,“请他过来倒容易,只是不知道清薇究竟想做什么?”
“这京城内外的能工巧匠,想来许主簿都认识,我只是想请他引荐一番。”清薇道。
“若只是要找能工巧匠,工部和内府那边更多。”赵瑾之道,“你与我说句实话,究竟要做什么,我也好替你谋划。还是说,清薇仍旧信不过我?”
“不必拿这些话激我,只是我也没有十分想好罢了。”清薇道,“但你既然问了,与你说说也不碍什么,还能问问你的意见。不过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只怕赵将军这会儿没空听。”
虽然现在羽林卫实际上是他在掌管,不需要对谁负责,但赵瑾之也不可能总是不露面。毕竟将领们的威信,都是从日常之中来的。一个平时训练的时候从不出现的将军,士兵们也不会信任他。
何况赵瑾之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能够在中午时偷空过来带自己去看宅子,已经是破例了,这会儿自然要回去看看。
赵瑾之无奈一笑,“知我者,清薇也。你的事若不是很着急,我散了衙,请许主簿一同过来。到时候你备些酒菜,慢慢说便是。”
他自己虽然恨不能将清薇的事情都代劳,但也清楚,自身的局限更大,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些,只能从旁做个参考。既然如此,清薇早晚是要跟许主簿见面的,他索性就直接把人带来了。
清薇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嗯,我走了。”赵瑾之这样说,但脚下却并不动。而清薇也像是没听到,仍旧扶着门扉站着,脸上含笑的看着他。
赵瑾之便又道,“你先进去,我就走了。”
清薇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进门。她知道其实赵瑾之是想做点儿什么的,但这不是冠军侯府的水榭,而是十二楼的后门,随时都会有人过来,他也只能空想想,所以清薇索性不去招他了。
不过既然待会儿要招待客人,清薇便自去了厨房,准备待会儿要用的菜。
已经过了最忙的时候,厨房里没什么事,倒能给她腾出空儿来
因为天气热,而且并不是正经的饭食,只是用来下酒,所以清薇准备的多是凉菜。
挑个头小喂养时间短的嫩鸡,洗净放入冷水中,再放上姜片、葱段、花椒,烧开后小火煮几分钟,再焖十几分钟就熟了。之后捞起来放入冰水中浸泡,这样处理后的鸡肉口感正好,鸡肉沁凉,鸡皮爽脆。然后将花椒爆香,连同热油一起倒入辣椒粉中,加入蒜末、生抽,鸡汤、盐和香醋,调成酱汁,浇在切好摆盘的鸡肉上,再撒上碎花生米和芝麻,一盘口水鸡就做成了。
然后是一碟子蒜泥白肉。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加入姜片和酒煮透至筷子能轻易插/进去,捞出来过冷水洗净,沥干水分,切薄片摆盘,然后浇上蒜泥酱汁,再撒上葱花。
之后清薇又做了个凉拌三丝,拍了个黄瓜,然后是皮蛋豆腐,老醋花生,一桌下酒的凉菜就齐备了。
说起来很快,但等她做完这些,洗了手出来,赵瑾之已经带着许主簿来了,正由小六子引着往后院来。
许主簿还是头一回到清薇这里来,在雅间里落座之后,便笑道,“赵姑娘这个酒楼的名字取得极妙,神仙居处,名不虚传。下官听不少人提过,可惜囊中羞涩,一直不敢登门。”
“许大人这话是在骂我呢,”清薇道,“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地方,岂有不敢登门之理?我看是许大人不愿意结交我这样的商贾,所以故意找借口推脱。”
“这还真不是,我家里的情形赵将军是知道的。赵姑娘如今生意做得大,到十二楼来,也就只能点得起一壶茶了。”许主簿摇头道,“若是因此让赵姑娘误会,我自罚三杯。”
话虽如此,但从前清薇摆摊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去过,只是暗地里照拂,清薇心里觉得,他是因为男女有别在避嫌,所以也不追究,含笑道,“许大人这样痛快,往后就该时常来往。别的不好说,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不敢当。”许主簿连连摆手,“不敢让赵姑娘破费,这话往后不必提了。”
“实不相瞒,今日请许大人过来,便是有事相求。若是事情能办成,许大人就是我的恩人,不过来吃一顿饭,当得了什么?当然,许大人也请放心,不会是叫你为难的事。”清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