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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传 (桃圻)



说话间自凉亭外走进来两名仆妇,端着糕饼果子,垂头不语,替每一案布上小食盘。

风灵尚在对顾夫人的感怀中,迷离间只听见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道:“韫娘可好?夫人一向可好?阿尹无法面见夫人和,和张县令,还请韫娘劳神代为问安转告,阿尹知错,以往是阿尹没见识不明事理,而今诚心悔改,愿用心侍奉夫人与张县令。”

虽是问候,语气间听不出半分关怀,说得急切,似有恳求之意。

阿幺轻轻在风灵腰间捅了一胳膊肘,低声道:“大娘快瞧那是谁。”

风灵茫然地抬头望去,只见张韫娘案前一名葛布粗衣的妇人,发髻仅以一支胡杨木素面簪子挽着,恰侧面对着风灵,风灵无法相信那人正是三四月前尚风光得意的尹氏。

张韫娘显然也呆怔了,“庶庶母如今怎么”

“阿尹。”索良昭蹙着眉头,不悦地低斥:“出去久了便连规矩也不记得了?韫娘也是你唤得的?”眉目间的自得毫不掩饰。

尹氏忙面向索良昭规规矩矩地跪了,低头抽了几下鼻子,像是在啜泣,眼角余光不住向张韫娘那边瞟,竟似求救一般迫切。

索良昭嫌恶地偏过头,冷声吩咐与她一同进凉亭的另一名仆妇:“带她下去,莫在此间丢人现眼。”

仆妇应声搀起尹氏,一面向外拽一面压着嗓子道:“这又是犯了什么疯,别再惊扰了小娘子们,且有你受的。”

张韫娘向来淡泊,从不在那些俗事上留心,更何况是父母辈的那些污糟事,她也不愿得知,故尹氏被拉走后,她虽心里明白是索良昭刻意安排了尹氏来奉食,却也只轻皱了皱眉,并无要询问缘由的意思。

那边索良昭正等着她问,应答的话都备好了,就在喉边打转,偏她旁若无事,一句不问,倒是急煞了索良昭。

索良昭的目光扫向平日里同她相亲的两位小娘子,终是有人接过了话头,拔高了音量问道:“方才那不是尹娘子么?我记得她仿佛是韫娘的庶母,怎又成了索府的仆妇?”

索良昭大大松了口气,高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细述道:“这你便有所不知,阿尹原是我家的家生婢,蒙张县令瞧得上眼,抬去做了侍妾。说来她也是极利害的人物,仗着她那泼皮兄弟尹猴儿,在张府成日里撒泼叫骂,那势头倒是要越过正经夫人去了。”

说着她引着众人的眼光向张韫娘望去,“带累了韫娘也跟着夫人受了不少气,正经的夫人和大娘子,竟是叫那样的低贱之辈作践。这行径,任是老天都瞧不过眼,年头上她那兄弟得了急症,撒手没了,如此,她便遭了张府弃逐。终究无处可去,只得回来做个下等仆婢。”

这话明着是在责怪尹氏无礼,话里话外却是在告知众人,张韫娘母女要受那卑贱侍妾的欺侮,尊卑无序,脸面都无处可放。另还有一层“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在里头。

索良昭说得极是得意,自觉将方才张韫娘讽她的那一节扳了回来,眼角眉梢四处洋溢着口舌之争得占上风的畅快。

风灵乍听得尹猴儿没了,心头一跳,即刻便明了,哪里是染了什么急症。尹猴儿即是索氏豢养的犬,差事办好了,主人一时高兴,赏块肉骨,差事办砸了,主人恼怒,踹上几脚解气也是有的。

公廨田的事不仅亏了索慎进的财资,更是叫索氏原本在沙州人心中稳固的根本起了动摇,看来索慎进迁怒于未能将差事办好的尹猴儿,再不容他苟活于世。

索氏手段狠毒,在这一方只手遮天,怨不得惯得索良昭骄横倨傲至此。

风灵偷眼瞄向张韫娘,见她面红耳赤,眼里含怒带泪。

本就是不染俗尘的人物,生生遭人泼了污水,纵使腹内有辩驳万千句,此刻羞愤难挡,又碍于礼仪颜面,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第三十章移花接木(一)

风灵不似她那般拘谨端持,不假掩饰地笑出声:“昭娘好生有趣,适才还因习学女则受扰耿耿于怀,怎的一转眼,莫说是女则里那些深切的道理,连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初蒙都忘了?妻妾争锋,家长里短的那些,风灵在市集中倒是常听那些长舌多话的市井妇人们说得热络。”

索良昭脸上阴云厚重,雷霆欲来,咬着牙冷笑不已,“好得很,好得很!我竟不知而今的女社,连市集中当街吆卖的女商也可随意入得了。在座诸位家中父母若知悉,不知要作何想。女社今日尚在集会,明日是否得存还未可知。”

风灵入社原是索良音的主意,眼见着风灵同索良昭即刻要撕破脸的架势,索良音不禁心下慌乱,女师又是一副事不关己,不愿惹事上身的姿态。

她无法,只得硬起头皮劝解道:“姊姊莫要着恼,论家世,风灵并非商户,系出江南旧士族,也不是寻常商户可比拟的。再者,她得入女社,亦是社中过半姊妹描掌纹认下的”

她不言语倒罢了,一开口索良昭的怒气便席卷了过来,她歪着脑袋将索良音上下打量了一圈,仿佛头一次见似的,凉凉一笑:“你也不必同我论什么江南士族,莫要以为攀上个不知真假的江南旧族,便比平日里高出了一头,终究是个以色侍人的胡姬。”

“昭娘!”风灵按捺不住,高声喝止她:“音娘终究是同你一脉相连的亲姊妹,她是以色侍人的胡姬,你又是什么?莫要辱人自辱。”

索良昭怒极反笑,顾不上周遭那么多别家的小娘子在,指着索良音森森笑道:“上一回弥射将军自敦煌过,若非你从中作梗,她早已成了弥射将军的舞姬。胡姬自是胡姬,逃得脱上一回,我却要睁大眼瞧她可否过得了这一次。”

索良音与风灵相顾愕然,索良音紧拽了一把衣裙在手中,惊慌失措地呐呐道:“姊姊你莫要浑说来哄我。”

“昔日弥射将军率军东征,收了你在身侧到底不便,也就未多加计较。眼下他罢兵西归,负了些伤,一路正要人照料服侍,过不了几日便要启程携你回处密部。我有无浑说”索良昭探手向张韫娘一挥,“人就在张府住着,去问她便知。”

索良音脑中“嗡”的一片响声,一下跌坐回席上,再不知周遭是何情形,谁人说了什么话。

待她再回过魂来时,已身处自己闺房的床榻上,身边围坐着风灵与她阿母曹氏。曹氏正低头抹着眼泪,风灵轻声细语仿佛是在抚慰。

房门“嘎吱”一响,一名小婢笨手笨脚地端着一张小食案进来,走得歪歪扭扭,努力不使食案上的一碗汤饼翻倒。

曹氏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起身自去接过食案,嘱咐她去外边候着。她母女二人统共也就这么一个略有些痴傻的小婢可用,还是别处无人肯用,推塞至她们这儿来的。

曹氏放下食案,转身见索良音醒转,正茫然地睁着眼,一张白皙的脸越发白了几分,霎时她的眼泪又不受控地夺眶而出。

索良音使了一把力,自床榻上坐起,一手抓了曹氏的手腕,一手握住风灵的手。“阿母,阿母,我该如何是好”一句未成,只哭得泪雨滂沱。惹得风灵跟着按了几次眼眶。

曹氏泣得弯腰半附在床榻上,哀道:“我的儿,阿母谨小慎微地过了一十七年,仆婢不如,惟念着咱们母女能在一处相依相靠,苦日子也尚且过得。你这一去,隔了山,隔了大沙碛,此生也就不得见了”

风灵坐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先安慰哪个。敦煌将遣府兵护送阿史那弥射的消息她早已获悉,可证索良昭并未信口浑说。

拂耽延所说的名录中仅有一名女子,便该是指音娘。

上一次尚能侥幸助她母女一助,这一回,她却也无能为力。

生如曹氏与索良音那样的女子,从来都命不由己,莫说是这母女俩,恐怕纵是索良昭同张韫娘那些嫡出大娘子,也未必由得了自己半分。

风灵的胸口忽然发起胀来,念及远在余杭的阿爹阿母,竟肯无视世俗规章,随她所愿,由得她替自己的命做主,只怕天下再寻不出那样的父母来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索良音忽然抬起头来,咬牙道:“大不了,我便绞了头发,往千佛洞去跟个尼师,好歹还能时常同阿母相见。”

风灵唬了一跳,忙拉了她的手劝道:“事未至此,音娘何出此言。咱们再想想法子,车到山前必有路。”

索良音拼命地摇着头,瓮声哀泣,“再没别的法子了”

风灵重重地“唉”了一声,跺了跺脚:“这世间的事大多不遂人愿,我愿随护送队伍往西州一趟,偏不得成行,你万般不愿去,却非去不可。”

她突地顿住,将这话在脑中又同自己说了一遍,眼眸渐放出光来,一下跃起,按着索良音的肩膀道:“你先莫慌,我这儿有了个主意或可一试。”

索良音与曹氏同时止住泣声,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曹氏拿帕子抹了抹泪,也不问她有无把握,颤颤地抖动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充满希冀地望向风灵:“好孩子,你向来有主意,如今我求不得旁人,能指靠的也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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