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幽从袖囊里取出半个巴掌大的小锦盒,将锦盒放在桌面,推到蒋兰青面前,道,“这物名曰惜落红,是飞萤专门制的,你让她放在那处便可在新婚之夜蒙混过去。”
然后,她抬眼看着蒋兰青,淡淡问,“为何要这般节外生枝?”
墨老夫人屡屡向她和墨云飞下手,自然也对他们提防得紧,平日衣食都让刘妈妈再三查过,整个福寿院几乎找不出破绽来让她下手。所以,她才找上了蒋兰青。
她让飞萤教了蒋兰青一套特殊的推拿手法,长期用此种手法推拿会引起大厥之症,特别是那些心火过旺的老人家,最为容易因中风而瘫痪。
总要让墨老夫人出点事,大墨府这出大戏她才好继续唱下去。
而这种方法也只有墨老夫人亲近之人可以用得了,蒋兰青便很合适。只是她没想到,蒋兰青会节外生枝地将墨紫冉给拉下水。
“这样更有趣不是么?”蒋兰青将小锦盒收入袖囊之中,含笑道,“由他们一手宠爱大的墨紫冉,亲手将他们推入地狱,这多精彩。况且,我到底不住在大墨府里,不可能日日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墨紫冉却可以。由她下手不就比我快上许多。”
凭什么墨紫冉就能自小受尽万千宠爱,无论做错什么事都有人护着,而她稍犯一点错就要被墨云天厌弃?
凭什么墨紫冉就可以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成为秦王妃,而她却要受尽墨家利用,被送给一个恶心好色的老头玩弄?
她不甘心!她承受过的痛苦,也要墨紫冉受着!这是她对墨紫冉屡次羞辱她的最大的报复!
“你且放心,她已被我哥哥调、教得服服帖帖的,像只巴儿狗一般,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蒋兰青得意地笑,“再说,她就快要成为秦王、妃了,她敢让天下人知道她不仅失身给我哥哥,还谋害了自己的祖母么?她不敢。”
“那便由你,别玩过火了。要知道这些人精明的很,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墨紫幽语气淡淡,又微微凝眸看着蒋兰青,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准备好了么。若是你后悔了,替我做到如今这一步想收手也行。”
剩下的事,一旦做了,她就不会容许蒋兰青后悔。
“收手?”蒋兰青哧笑一声,满眼都是阴狠之色,“他们这么害我,我便要他们每一个都不好过!反正我这一生已经毁了,我已没有将来。只要你答应过我的事可以做到,我就绝不会退缩!”
“事成之后,你爹便可从西南流放之地回来。”墨紫幽淡淡承诺道,“墨家长房会一败涂地,而你们蒋家只要日后老老实实做人,便少不了好处。”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利益。蒋家落到今日地步,暗地里少不了她的手笔。可她与蒋家并无大仇,能利用的时候,她也不会舍不得给他们好处。
“好!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长房是如何没落,而蒋家一定会活得比他们好!我看他们谁还敢再看不起我的出身!”蒋兰青的笑容带着几许疯狂,似乎她从前所压抑的怨气竟都在现在暴发而出。她又冷看了墨紫幽一眼,问,“你的诡计这般多,未必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对付长房,为何偏偏找上我?”
“这样更有趣不是么?”墨紫幽缓缓微笑起来,说了与蒋兰青相同的话,“由老太太一手教养大的你,亲手将他们葬送,这出戏才有看头。”
蒋兰青不笑了,她静静地注视着墨紫幽脸上的笑容,然后道,“从前真是小看你了,你才是那府中最狠一个。”
“过奖。”墨紫幽淡笑回答。
蒋兰青沉默地站起身,戴上斗蓬的风帽向门外走。临出门时,她回头看了墨紫幽一眼,就见墨紫幽还坐在那圆桌边,手里正拿着一支细铁签拔着油灯的灯心。摇曳明灭的光晕将她美丽的脸庞映照得明明暗暗,妖妖惑惑,如那幽暗深渊中的吞噬灵魂的鬼魅。
可这就是她现在所需要的同伴,为了将那些人给她的羞辱与悲哀千百倍地奉还,哪怕要与恶鬼同行,她也不悔。
她推开门,步入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这一段女主在家里跑主线,男主在外面打副本。。。。。北疆战争这一段是楚玄心态的重大转折,也与后面的剧情关系很大。。。。所以是必须要写滴。。。。。
第166章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盘踞在燕州城内的戎狄人一连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觉。因为这七八天里, 每天天不亮, 围困燕州城的魏军就派了一群彪形大汉, 拿着大刀, 光着膀子在燕州城北门下表演刀舞。
这一群人在冰天雪地里赤着上身, 或整齐地挥舞着大刀唱着军歌, 或相互作角力之状呼喝有声。末了,魏军的三军主帅楚玄还穿了一身超打眼的铠甲骑着马在城下示威喊话,示意城中的戎狄人投降。
他那一身铠甲每一片甲片都打磨得光滑锃亮, 被阳光一照,闪闪发光,令人不敢直视。而他不止一身铠甲惹眼,脸上还戴了一块更为惹眼的银色面具遮住了他的真容。这冰冷的银面具配着那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当真是英武神威,无比醒目,站在燕州城北城头上的戎狄人想看不见都不行。
眼见主帅亲自上阵,围城的魏军都是士气大振, 每次楚玄冲着燕州城喊话招降之后,包围燕州城的魏军将士们都会齐齐以戟尾击地,高声呐喊着楚玄的封号。其声势之浩大,声震百里,直让燕州城里的戎狄人胆战心惊,如临大敌。
一连几天,燕州城里的戎狄人每日都是整装操戈, 屏息凝神地注意着魏军的动静,生怕魏军突然发起攻击。结果几天下来,魏军总是这么大清早地跑来跳一段舞,然后又是那个打扮得如同天降神兵一般的主帅出来喊话招降鼓舞士气,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就收摊子回去吃早饭了。闹得燕州城里一众戎狄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实在是理解不了中原人的想法。
眼见魏军一直没有大动静,几天之后戎狄人便松懈下来,也不再天不亮就紧张万分跑到城头上边看魏军跳舞边下饭了。唯有燕州城里的戎狄主将狐耶和那名以一张铁弓震慑魏军的大将呼延康却是对楚玄恨得牙痒痒的。
原本魏军久围燕州城不攻,早已士气低落,不复初时悍勇,可如今被楚玄每日这么亲自上场一鼓动,竟是一个一个精神抖擞起来,仿佛随时都可操起兵器攻进燕州城。
呼延康几次想用弓箭趁机射杀楚玄,除掉魏军主帅,偏偏楚玄贼得很,每次骑着马都只在他铁弓射程之外打转。他又生怕一击不中,反让楚玄有了防备之心,故而不敢轻易动手。
这日清早,天才刚蒙蒙亮,魏军又开始在燕州城下跳起了刀舞。
“狐耶,你说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呼延康拿着弓箭站在北门城头,看着北城门外不远处那一群打着赤膊呼喝着舞着大刀的魏军,有些不忍直视地别开眼。不得不说魏军这刀舞落在他们戎狄人眼中完全就是花架子,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不知道,”狐耶皱了皱眉头,也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中原人花花肠子极多,这几日还是让另外三个城门的守军警醒着些,指不定他们是故意要这么在北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奇袭另外三个门。”
“我们都被围了一个多月了,援军怎么还不到?”呼延康皱着眉头看着城外的魏军,道,“按说我王早该得到消息才对。”
他们与魏军在兵力上就悬殊巨大,燕州城里不过一万戎狄将士,可魏军虽然在先前与他们主力交战折损不少,又分散了一半的兵力守卫夺回的四座重镇,但包围燕州城的魏军却依旧还有近七万之数。
也幸亏徐家人从前在北疆一直执著于修筑防御工事,这整座燕州城就被徐家人修得跟铜墙铁壁一般,城内又水源粮草充足,他们才可以仅靠一万人马据守城中一个多月。
“我们此次进攻魏国本就派出了我国的大部分兵力,却不想魏军此次派来这个主帅居然这般厉害,咱们的主力几乎全部被灭,如今就剩下我们。就算我王要派兵来救,也要花上一段时间集结人马——”说到这里,狐耶突然心头一震,如梦方醒地沉声道,“不对,魏军这几日举动如此奇怪,定是我方援军快要到了!传命下去,立刻加强各城门守卫,我料定魏军必然很快会再次攻城——”
狐耶话音未落,城外魏军的刀舞毕后,一身铁甲带着银色面具的魏军主帅再次骑着马出来,向着城中高声喊话,“燕州城里的人听着!今日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我给你们三通鼓的时间考虑,三通鼓罢,若你们依旧不降,我大魏将士必会拼死攻下此城!”
他的声音雄浑如深山龙吟,高亢如长空凤唳,慷慨激昂,透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决心。这一次,魏军没有如先前一般齐齐以戟震地,高呼他的封号,而是极为安静。
然后,燕州城北门城楼上的戎狄人看见,魏军的主帅拔出挂在马背上的长剑高指向天,那尖锐的剑锋反射着阳光,刺痛了他们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