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钦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他那日在院中装醉,为的便是把中书令公子的消息透露给一直监视他二人的陈缨铒,从而告诉皇后和太子吧。
若果真如此,沈彦钦应是无意帮睿王的。那么他所希望的,应该是中书令的下台。可偏偏地,余竞瑶听闻皇帝这个“大义灭亲”保中书令的主意,是睿王提出的,而睿王的这个主意,又是从沈彦钦这得来的。
所以,沈彦钦到底是支持睿王,还是把他当做对手呢?难道说,陈缨铒的偷听只是个意外?沈彦钦奔无意让她知道?余竞瑶此刻是越想越糊涂了。
☆、第65章 以假乱真
自己不过就是个简单的姑娘,过着平淡的日子, 却因为坠马, 穿到了这个朝代,卷进了这复杂的宫廷之争。从前在电视剧中看到尔虞我诈, 波云诡谲总是觉得爽到爆, 如今真的经历了, 好心塞啊,走到今日, 是身心俱疲。
望着窗外漫天飞扬的绵绵细雪,余竞瑶觉得,若是当初就不嫁给沈彦钦,或者离家出走,或者干脆认命,那会是怎样个情境呢……
余竞瑶趴在小几上叹了口气,一个带着熏香的暖炉落在了自己的怀里,她抬头望去, 沈彦钦正对着他微笑,这笑比熏香还要暖,一直暖到心里。她突然觉得, 还好有他在, 为了这个笑, 也一定要和他纠缠下去。
“要是心情不好,就回国公府走走。”沈彦钦话语柔和。
余竞瑶犹豫了片刻,比起回去面对晋国公的冷眼, 余沛瑶的不屑,她更愿意在自己家待着。
“去吧,去看看你未来的嫂嫂。”沈彦钦总是懂她的心思,余竞瑶笑了,点了点头,乖巧道:
“那我晌午便回来,陪殿下用午膳。”
“不急。”沈彦钦应声,“我今日要请睿王和兄长一聚,过后我去国公府接你。”
听这意思,怎么好似要把自己支开的架势啊。余竞瑶忍不住问了。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没有。”沈彦钦抚弄着余竞瑶的手,轻语道,“只是太子也会来。”
话一出,余竞瑶顿惊,下意识地握住了沈彦钦抚弄自己的手,急切道:“殿下你要干什么?”
见她紧张的模样,沈彦钦笑了,淡淡地,“放心,只是聚一聚。”
聚?可能吗?想到那日沈彦钦面对太子,狂怒失去理智的模样,余竞瑶就一阵阵的发寒。因为这事已经受罚了,他还想做什么?即便他和自己都恨透了沈彦珩,可沈彦珩毕竟是太子,当下的储君。不能再让沈彦钦做出何鲁莽之行了。
“殿下,不可冲动啊。”
“放心,有那么多人在呢,只是说说话而已。”
……
余竞瑶回了国公府,刚踏上脚凳下车,就瞧着一辆两驾的马车也停在了晋国公府的门口。一个脚踏皂靴的小吏朝家仆递上了名帖,是中书令夫人。
祁夫人没有下车,但毕竟遇上了,不去打个招呼不好,余竞瑶款款走到中书令家的马车前,问候了一声。祁夫人闻声,赶忙从车上走了下来,福身,“老妇见过宁王妃。”
“夫人多礼了。”余竞瑶回礼,只见祁夫人双眼红肿,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挂着一个极不相称的笑,想来她最近定是操心不少吧。
二人入了门,晋国公不在,祁夫人一见晋国公夫人便焦灼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睛闪着泪花,晋国公夫人遣余竞瑶去找蒋卿筠,她陪着祁夫人进了正堂偏厅,掩了门。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祁夫人是来做什么的,为了她的儿子来求晋国公吧。虽说晋国公和中书令也算交好,都支持睿王,不过如今这事,皇帝已算开恩了,若是再强求下去,只会物极必反,中书令公子,是如何都不能留的。换句话说,公子这一命抵的是中书令一家,所以这事没人帮得了他。
余竞瑶想着中书令的事,和蒋卿筠聊天心不在焉,蒋卿筠只道她是因为宁王被罚的事郁郁,安慰她几句,而余竞瑶只是轻浅淡笑。
果不其然,祁夫人再出来的时候面色黯淡,甚至带了几冷漠。
“祁夫人,这事你还是想开的好。”母亲随祁夫人出了正堂,安慰着。
祁夫人没有看母亲,语气冰冷应道:“夫人既然不愿帮,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夫人便当我没来过吧。”
见她带着几分不满,母亲不语,无奈叹了口气。不要说母亲,这事就是求到贵妃那里,结果也是一样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还有何不满呢,今儿是晋国公不在,若是晋国公在,只怕她这话还没提起就被晋国公送客了。
母亲欲送她离开,被余竞瑶拦了下,她独自一人将祁夫人送出了门。见余竞瑶似有话要说,祁夫人遣开了身周的小婢,和余竞瑶站在门廊里。
“王妃可是有话要说?”
祁夫人问了,余竞瑶没必要转弯抹角,她开门见山道:“我知道夫人是为祁公子的事忧心,不过这事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闻言,祁夫人眼眸突然一亮,整张脸都带了期待。“宁王妃可是要帮我?”
余竞瑶淡笑,摇了摇头。“我自然是没有这个能力,不止是我,如今任谁也不敢违背皇帝的旨意。”
“那王妃的意思是……”
“夫人可曾听过狸猫换太子。”余竞瑶压低了声音平静道,祁夫人一时恍惚,怔了半晌,才慢慢合上了惊讶的唇。“王妃的意思是以假乱真?”
“我也不过这么一说,祁夫人且听且过吧。”说罢,余竞瑶含笑送出了祁夫人。一直到上了马车,祁夫人恍恍惚惚,还没从这里面走出来。
余竞瑶看着远去的马车,也不知道她这建议祁夫人会不会当真,也许当她走投无路之时会选择吧。如果这样,那么也算是遂了余竞瑶的愿。
余竞瑶自然不是想帮中书令公子,他仗势欺人,纵容下人为虎作伥也不是一时一刻了,他手里的人命岂止这一条?余竞瑶之所以想出这个主意,是她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也许可以试探一下沈彦钦到底是怎样个态度。
晌午用膳,余竞瑶惦记着祁夫人的事,只吃了几口。本来前一事闹腾得食欲就不好,这一揣着心思,更吃不下了。瞧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母亲觉得许是她和宁王闹了别扭,絮絮而言,道,“这要是让你父亲看到了,又要斥责你,不该嫁那三皇子。”于是劝她多吃点。
余竞瑶强笑了笑,放下了筷子,言道:“最近一段日子,总是吃不好,胃里不舒服。”
这一言,让母亲顿了住,突然脸色一亮,疾声问道:“你不是有了吧?”
“嗯?”余竞瑶懵了。有了?有什么?怎么可能?
“月事可来了?”母亲放下碗筷,朝她探了探身子,问道。
“有两月未来了。”余竞瑶怔愣愣的,这事她还真没经验。“可我月事经常不准啊,尤其落水后,一直如此。”
“找个大夫瞧瞧就是了。”母亲脸上的喜色掩不住了,忙遣身边的小婢去唤大夫,却被余竞瑶止住了。
“不必了,应该不会的。”
“瞧瞧就知道了,快去,唤陈大夫来。”母亲推着小婢,急切道。
“真的不用了,我身子都是宁王相识的郑大夫瞧的,我找他便好了。”说罢,她赶忙起身,拾掇了一番便要离开。母亲不放心,却也拦不住她,嘱咐不管有何消息让她一定遣人来通告一番。
余竞瑶匆匆应下,便离开了。
出了门,余竞瑶舒了口气。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有孕。她倒是不担心查出无孕,她是怕留在晋国公府,查出自己不能孕的事实,让父母亲知道了,免不了忧心。这事,能瞒一阵就瞒一阵吧。
马车悠悠地,行了不过到了宁王府,余竞瑶还未下车,一掀车帘,就瞧见了大门口,珲王府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刚稳,沈彦霖便火急火燎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目光掠过,他也看到了余竞瑶,然只是微微一怔,拧着眉,招呼都没打就冲进府去。
沈彦霖也算是个儒雅蕴藉的人,不会这般失礼,一定是出事了。
余竞瑶在霁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匆忙地奔着王府去了,然一进府,便是哀嚎怨骂声不止,家仆小婢站了满院子,都窃窃耳语,抻着脖子望正堂里瞧着。
“王妃,你回来了?”小婢们见到刚刚进府的余竞瑶,忙唤了一声,让出一条路来。
“这是怎么了?”余竞瑶惊慌愕然地上前一步,一颗心都提悬着。可千万别是沈彦钦出了什么事。
“是太子!”小婢趴在余竞瑶的耳畔轻声道,“太子把陈家小姐和珲王郡主给轻薄了!”
“什么?”余竞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呆了住。这一声,混在哀嚎中,让沈彦钦听了到,他转头望去,迎上了余竞瑶惊忡的目光。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沈彦钦语气有点惊讶,拉起了余竞瑶的胳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余竞瑶目光锁在沈彦钦的脸上,见他蹙眉不语,又把目光移向了正堂,走了去过。
踏入正堂,余竞瑶一眼便望到了,裘衣紧裹的陈缨铒和沈怡君,她二人在小婢的怀里萎坐一团,像似落水而出的小动物,不住地瑟瑟发抖。凌乱的发丝,随着她们因啜泣而抖动的双肩颤动着,无助,悲凉,哀楚……让人看着不由得心发紧,倒也想不起她们往日的恶行来,只觉得眼前不过是两个柔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