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古时代,条原还不叫条原的时候,这里曾经有过一座繁华帝都,赤帝所营建,乃人族的核心,只是被战火所毁,人族又四分五裂,这座帝都也就彻底消失在了荒草中。齐庄王迁都于此,还为新都起了个一样的名字,雄心壮志如何,一目了然,奈何时不待他。
齐庄王享年四十一岁,这个年纪已然是长寿,但......这么点时间想将九州重新合并无疑是痴人说梦,因而齐庄王只得含恨而终。
入城时,瞅了瞅城墙上的名字,再瞅了瞅齐载,阿珩完全无法理解,这些男人这么折腾究竟是为哪般。
不过,齐庄王的雄图霸业虽然是做梦,但他的确是齐国今日强盛的奠基者,没有他及之后几代齐王打下的基础,齐武王也无法将齐国推至鼎盛。
不算部族时代,单建国至今,齐国的历史差不多有□□百年,历经五十余君。而崛起则是从齐庄王之父齐文王时代开始,也就三百多年。与辰国差不多时代崛起,据说当时云水以北,国族数千,加上外敌威胁,这两个都是崛起中的国家选择了联合,一起扫灭北方诸国,对抗来自其它地方的强国。
是的,如今这两个打得你死我活的国家曾经有过蜜月期,并且挺长,直到一百多年前,北方大地的从国族数千变成了小猫两三只,只剩下几个做为缓冲带的小国。蜜月期就此结束,两个国家以缓冲带诸国为战场斗了一甲子,然后......终于直接接壤了,肆无忌惮的大战也开始了。
总的来说,齐国发展得比较快,辰国地理位置特殊,四面皆敌,想快也快不起来,因此辰国还在西北奋斗时,齐国已然成为中原霸主,疆土是所有国家里最辽阔的,方圆约三千里,地广物博,辰国的疆土全加起来连它三分之一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强盛也是经过五十多代人的经营才得到的,齐庄王的野心......完全脱离了现实,就算是寄希望于后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齐国也没能逃出盛极必衰的怪圈。
很多君王都自认为是不世明君,死抓着所有权利,不眠不休的勤政,也征战四方,折腾得本国与周边诸国百年不得安宁。
他们自己是高兴的获得了明君的美谥,却苦了后继者,不是每个君王都热爱开疆拓土,热爱权利,就算真的热爱,也不是每个君王都能不眠不休的熬油,一国事物,掌控欲强烈的君王往往要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而为此,继位后都别指望好好睡个觉了。
懒惰是人的天性,大多数人都想睡个好觉,国君这一职业不是正常人能当的。正常人坐上去,便是英明神武的先君后继无人,找个跟先君一样不正常的坐上去?除非效仿九州帝国时的禅让制,否则就得指望明君的子孙代代皆不正常。
阿珩颇同情齐王,被齐武王给坑了。
齐武王留给他的是一个庞大得任何以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精力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国家,以及满目接敌。凡是与齐国接壤的,和不接壤却没超过千里的国家都被齐武王侵略过,从华族到蛮夷戎狄,一个都没落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吃不消这么个担子,从老狮王倒下的那一刻,所有蛰伏的豺狼虎豹都亮出了爪牙,还有同样年迈或年轻的狮子,他们也迫不及待的撕碎新的狮王,取而代之。
祖宗一世风光,坑子孙百年。
阿珩一边感慨着一边同齐载进了城,贵族有专门的入城通道,不用排队,省很多事。也幸亏有齐载,否则阿珩想进城还真是个麻烦,时人出入城邑或远行都需以照身帖证明身份,而这种东西是每个人一出生就去官府登记了户籍,然后才有的。自然,事无绝对,也有的人是没有的,比如奴隶。
清是奴隶,因此一生都没有照身帖这种东西,后来逃离了齐国,浪迹四方不得安居,一方面是喜欢游医这一行,另一方面便是他没有身份。办个假身份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他曾是王族的奴隶,每个奴隶的身上都有烙印,主人不同,烙印也不同,清身上的奴隶烙印,辨识度太高,办个假身份等于没办。
奴子一般来说是随父母,父母是奴隶,子孙自然世世代代为奴,若奴子的父亲是贵族,自然另当别论。
阿珩的父亲是清,清在发生大疫、人生剧变前是地地道道的庶人,大疫后虽侥幸生还,却成了王族奴隶,供御医试药研究,从头到尾都与贵族不沾边,阿珩的身份自然略尴尬,虽然没人敢拿烙铁往她身上补个奴隶烙印,但身份却始终是个问题......标准黑户。
公子旦在世的时候倒是想过给阿珩弄个身份,她不像清,身上有辨识度极高的奴印,弄个身份不会露陷,然......弄一个□□无缝的身份以公子旦当时的权势还不够,后来足够了,阿珩却跑去了药王谷拜师,再后来,公子旦去了。因此阿珩在列国之间蹦跶,用的都是早年时公子旦赠的符节,那符节是齐武王赐公子旦的,代表了公子旦的身份,有王印,可以当照身帖和路引用,也很好用。至少在公子旦在世时很好用,公子旦一世后就成了废品。
见阿珩瞅着自己手里的路引,齐载微怔,想起了阿珩尴尬的身份,虽然如今没人敢当面说阿珩的身份问题(敢当面说的人都中毒自尽了),但即便没人当面说,这始终是阿珩的一个硬伤。当年齐王赐婚于他,对他已有之婚约,别人也是拿阿珩的身份对阿珩加以攻讦。
“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我给你办一个身份,以便在条邑落户。”齐载温声道。
阿珩闻言抬眸,宛若子夜的眸子亮若妖鬼,哪怕她没有恶意也令人不由自主的觉得不自在。
齐载与阿珩相识多年,对于阿珩的眸子已然习惯,别人眸子天生就是这般亮,除非不看,否则就学会适应。“你如此年轻,莫不是打算隐居药王谷一生?”
“我自不会一世与世隔绝,然我也不需要弄个莫须有的身份,仅风珩这两字便是我的身份。”阿珩淡淡道。
弄个身份,她真正的身世自然就得瞒住,奴子是不能拥有身份的,哪怕明白如此会给自己带来很多方便,阿珩也不想给自己弄一对莫须有的父母。
风姓苏氏女珩,这是她的身份,迟早有一日,她会让这个身份没有任何证明也可畅通无阻于列国之间。
齐载皱眉,但不想与阿珩吵架,便道:“你若不喜欢莫须有的身份亦无妨,你有姓有氏,来源于何处,我或可帮你。”
清是奴隶,无姓亦无氏,生下的孩子却有姓有氏,明显有蹊跷。而姓氏并不是可以随便给自己孩子冠上的。得氏必须得到君王的用玺,得姓则须宗族认可,否则便是重罪。清不是会随便往脸上贴金的人,便只有一个解释:阿珩的身世不止奴子那么简单。
阿珩蹙眉:“我的姓氏,只我一人活着。”所以,别指望找到她姓氏所属的宗族办个合法的身份了。
阿珩不会说谎,齐载顿时百思不得其解,青梅竹马你身上的谜题为何这般丰富?
正茫然着便见阿珩拿了自己腰间的钱袋,然后走了另一个方向。“阿珩,你走错路了,是这边。”
“没走错,我住客栈。”
齐载不悦:“你住的院子我一直留着,不曾有一分改变。”
阿珩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没有身份,始终是个硬伤,住客栈需出示照身帖进行登记,不过阿珩也有解决之法。齐国法治不严,在条邑的西市寻了一家中等的客栈,塞了掌柜一枚金叶子,问题立时迎刃而解。
☆、第十章情敌相见
朝云没见过阿珩,三年前阿珩灵前一退完婚就走了,根本没给朝云见情敌的机会。
尽管不曾见过,朝云却一眼就认出了阿珩。
凭心而论,阿珩虽然不是美人,却也不难看,眉清目秀,只是端正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就平凡无奇了。但这并不代表阿珩就真的走进人群里就找不到了,找不到的那是清,清有着一张丢进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的脸,长得平凡很正常,但能平凡无奇到清那种程度也称得上一个奇字。
阿珩的容貌酷肖清,却因为其母的关系,她的五官有着鲜明的异族特征。
华族的脸偏扁平,轮廓很浅,只有北地诸国的华族略深一些,却也只是一点。而人族的其余民族也各有特色,胡与戎及其分支民族的五官轮廓极鲜明深邃,不过,也毛发浓密。
阿珩的母亲有东夷与蜀族的血统,阿珩对此很是无语,蜀族聚居地在宁州,东夷在沃州,中间隔着万里之遥,阿母你是如何诞生的?
不过,也拖母系的血统所赐,阿珩的容貌特色极鲜明。
蜀族是宁州以濁山氏为首的诸氏族与羌戎杂居而形成的民族,有两个典型的特征:肤白,五官鲜明。
东夷是沃州少昊部所有氏族经过一番分裂融合后形成的民族,典型特征是:擅射,身形高大。
阿珩的身体条件显然不可能擅射,但她身形高挑却是真的,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营养不良,身形矮小,男子身形普遍在五尺到五尺半之间,便是贵族也不过是堪堪沾着五尺半的边,子娴才十四岁,却已有五尺三寸,不少男人都没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