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会有这一天的。
抬起头,对上谢昭阴沉的双眼,先前极大的屈辱让阮慕阳心中生起了一股戾气,不由地想再对他踩上一踩。
她勾起了一抹娴静的笑容,目光流转地说:“表哥若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可以试着讨好我,或许我的父亲和夫君很快便会站在表哥这边了。”
谢昭眯起了眼睛。
阮慕阳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他的目光变得危险了起来,语气却不如先前那般狠厉了,仿佛真的是普通的表哥表妹在说话一样:“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人听见是要杀头的,四妹妹可不要胡说。”
他终会登上龙椅。在千万人之上。到时候他会让她畏惧他、哭着在他身下求他。
待谢昭离开后,阮慕阳脱力地靠在了假山上。谢昭刚刚下手很重,胸前隐隐的疼痛提醒着她方才受到了多大的凌辱。她努力抑制着自己颤抖的身子,平复着吸气。
至少,她终于扳回来了一局。谢昭往后再也不敢随意轻薄她了。
深吸了一口气,确认私下无人,阮慕阳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却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回到房中后,阮慕阳关上了门坐到铜镜前,对着镜子拉开了衣襟,发现自己的胸口上谢昭的指痕清晰可见,心中更加觉得屈辱和羞耻。
临近傍晚的时候。阮慕阳发现外面频频有人走动,像是发生了什么,便让珐琅去打探了一下。
这次跟随圣驾出巡,她只带了珐琅一个。
没一会儿,珐琅神色凝重地回来了,在阮慕阳耳边低声说:“听说圣上下午的时候遇刺了,现在外面正在加强守卫。”
阮慕阳心中一惊问:“圣上可有受伤?”她印象里上一世这个时候并没有听到武帝遇刺受伤的事情。
果然,珐琅摇了摇头说:“圣上没有受伤,倒是听说随行的大臣里有人受伤了。”
听到有随行的大臣受伤,阮慕阳想到了张安夷也在其列,心提了起来:“有没有说谁伤了?伤了几人?”对于行刺的事情一概不知,她不知道受伤的大臣是一个人还是许多人,不由地替张安夷担心了起来。
“不知道。”珐琅安慰道,“夫人,二爷应该没事的。”
接下来,阮慕阳便在焦急中等待张安夷回来。
敢做出行刺圣驾的事情的只有前朝余孽。光华到了武帝这里已经是第四代君王了,而前朝余孽始终生生不息,不停地在南方一代作乱,甚至还拥护了一个所为的前朝皇子,立了一个组织,想要光复前朝。
如今的天下,在光华四代君王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虽也有天灾人祸。但是比起战事四起的时期,不知道要好多少了。这些执意要光复前朝的人自然也是不得人心的。
对于这些前朝的余孽,光华的前三任君王试过诏安、试过怀柔,始终无效,到了嗜杀的武帝这里,便只有一个字——杀。
等到了天黑张安夷还没有回来,阮慕阳更加不安了。
“夫人,先吃饭吧。”到了用饭的时候,珐琅将饭送了过来。
阮慕阳却没有什么胃口。
到了戌时亥时交替之刻,张安夷终于回来了。
听到声音,阮慕阳立即迎了上去,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又仔细地打量着,问:“二爷有没有受伤?”
她关切的样子让张安夷眼中流动着浅浅的笑意。“夫人听说了?”他低头在她的头发上吻了吻说:“放心,我没事。”
听到他这样说,阮慕阳松了口气:“怎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圣上大怒?”
张安夷回答道:“圣上令我协助永安王彻查此事。”
“你与永安王?”阮慕阳有些意外。
让张安夷协助谢昭彻查此事?
张安夷眼中闪过难明的意味,揽着她坐了下来说:“这么晚了,夫人还是先睡吧?”
“你还要出去?”
张安夷点了点头,将自己衣摆上的灰掸了掸说:“沈四空为了救圣上,手臂上受了些伤。我忙到现在才得空,去看看她。”
第三十六章 六品敕命
“沈大人受伤了?”阮慕阳惊讶地问,“还有别的官员受伤了吗?”
张安夷点了点头,语气里含着几分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意味说:“在场的官员之中,只有她受伤了。当时刺客奔着皇上而去,沈四空挡在了皇上前面。”
阮慕阳想象了一下当时千钧一发的场景,说不出话来。
沈未是一个女子,什么样的决心和勇气才能让她抢在所有男子之前挡在了圣上面前?
至少她阮慕阳如今是惜命的,做不到的。
不知道沈未这样超脱了一般女子、毫无畏惧的做法在张安夷心里是什么样的。
并未留意到垂着眼睛的阮慕阳眼中的怅然,张安夷亲昵地抚过她的脸颊说:“夫人先睡吧,我去看看她。”
看着张安夷离开,阮慕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叫外面的珐琅。
“夫人有什么吩咐?”
阮慕阳眼中已然没有了方才的低落和怅然。她吩咐道:“我出去一下,你替我在这里守着,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二爷。”
珐琅惊讶地问:“夫人,都这么晚了,才闹过刺客,你要去哪?”
“放心吧,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心中的自愧不如让阮慕阳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自张安夷离开后便觉得心神不宁。大晚上去看望,孤男寡女,她心中实在膈应。想去看个究竟。
张安夷与沈未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阮慕阳寻到了沈未的住处,一路上并未有人怀疑。
好在沈未平日里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院中连服侍的人和守卫都没有。阮慕阳悄无声息地靠近院中唯一亮着昏黄烛光的那间屋子。
身为官家女子,从小便被教养要落落大方,做事端正稳重,除去有一次在张安夷书房门口外,这是她做的最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借着未关严实的窗户,阮慕阳隐约看到了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的两个人影,正是沈未与张安夷。
他们似乎发生了争执,屋子里的氛围有些沉默。
“今日你实在不该这么冒险。”听到张安夷的声音,阮慕阳愣了愣。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语气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坐在床上的沈未抬头,清瘦苍白的脸上带着嘲弄之意,语气也丝毫不客气:“张二!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兵行险着吗?”
张安夷对沈未的嘲讽视若未见,依然语气平静地说:“你是个女主,要入内阁太危险了,靠近圣上身边太危险了,容易被发现。”
阮慕阳虽然早就猜到他知道沈未是女子,可如今听到他这样平静地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所以你便在圣上有意提拔我兼任礼部侍郎的时候,推荐我去国子监?去教书?”沈未的声音里慢慢带上了冷意,“我是男人!张二,你是在污蔑朝廷命官。”
对于沈未的脾气,张安夷始终在包容着。:“去国子监很适合你。你要做的事我会替你去做。”
沈未像是被张安夷的话刺激到了,忽然跪坐在了床上,朝站在床边的张安夷狠狠推了一把,红着眼睛说:“谁要你替我平反?你凭什么多管闲事?我们家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躲在外面的阮慕阳被沈未蓦然地发难惊了一下。她原先觉得沈未除了身形瘦小了些,脸长得阴柔了些,身上已然没有了女子的特性,却不想看见了她这一幕。
沈未她到底还是个女子啊。
似乎她与张安夷的关系不如她想得那样和谐。但是两人争执之间,沈未的毫无顾忌和张安夷的好不还口显露出了他们之间的亲密。
阮慕阳心中不是滋味,只觉得心里像是被揪着一样酸疼,想将什么抓在手里去填补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她面对张安夷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小心,除了床笫之前,从来没有与他发过脾气,更别说这样毫无顾忌地说话了。
在沈未的话音落下后,房里倏地安静了下来。
即便被她猝不及防推得踉跄了一下,张安夷面上始终一片平静。他看着她,眼中没有怒意,只有一丝无奈。
看到沈未皱起了眉,呼吸有些急促,他的声音响起:“仔细你的手。”
他就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不管遇到什么人,都是一副包容的样子,那双被温和的笑意遮掩着的眼睛里深不见底,似乎能将天下一切都包容进去,温润谦和的样子仿佛浸润了千古,亘古不变。
沈未捂着手臂冷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弱说:“张二,我最看不得你这副虚伪无害的样子。世人都被你的温和给骗了,他们哪里知道,再过几年,怕是洛阶和徐厚那样老谋深算的人都不如你。”
沈未的这番话声音不大。阮慕阳在外听得隐隐约约,却将大概的意思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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