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率先激动地叫了出来。
阮慕阳捏着杯子的手蓦地紧了紧,开口竟然觉得嗓子发干:“多少名?”
“头名!咱们二爷是会元!”这个小厮也是在穿云院许多年了,虽然不像莫见与莫闻那样整日跟在张安夷身边,却对穿云院也是极有感情的。说到这里,他竟然哭了出来:“咱们二爷终于熬出头了。”
“夫人,二爷真的中了,还是头名!”点翠激动地抱着珐琅激动地叫着。
珐琅也高兴得眼中沁出了眼泪:“小姐,你熬出头了!”她激动地叫起了阮慕阳在阮家时的称呼。
阮慕阳也是激动的,除此之外,悬在她心中的石头也落下了大半。她脸上带着笑意对小厮说:“你叫寒食是吧,赏。你以后便升作二等。”
随后,她站了起来,对点翠与珐琅说:“准备赏钱。”细细分辨的话,可以听出她声音里的一丝颤抖。
一会儿报信的人来了便所有人都知道了,不仅要打赏,还要散钱。
“多谢二少夫人!”寒食欣喜万分,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说,“夫人,这是小人抄的榜单。”
或许是因为着急,上面的字写得有些潦草也不好看,但是足以看清。
“你还会写字?”阮慕阳对寒食高看了几分,趁着报信的人还未过来,拿过榜单细细地看了起来。
张安朝落榜了。
当看到上面一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阮慕阳惊得手一抖,榜单竟从她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珐琅立即将纸捡了起来递给了阮慕阳问:“夫人,怎么了?”
点翠笑着道:“定然是因为太欣喜了。”
阮慕阳勾了勾唇道:“是啊。”随后,她又对着榜单看了看,眼中一片涌动。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沈未”二字便在这榜单之上,而且是会试第五。
她能参加会试说明已然有举人功名在身,一个女子如何能有功名在身?
她是如何敢参加会试的?
接下来还有殿试,她难道要入朝为官不成?
这可是欺君之罪!
发现了这样惊世骇俗之事,阮慕阳的心狂跳了起来。她不知道沈未为何要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更不敢想张安夷到底知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说明他与沈未关系非同一般,与她一同欺君,若是他不知道,他们身为同窗,万一沈未日后东窗事发,他必定会受到牵连。
她到底该不该提醒张安夷?若是他不知道还好,若是他早就知道了,她这提醒不仅多此一举,甚至还昭示着自己知道了沈未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撞破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事关欺君之罪,非同小可。
喜悦已然被巨大的惊讶给冲散,阮慕阳的心中顿时变得乱极了。
而顾着高兴的点翠珐琅她们依然满脸笑容,并不知道这个榜单上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蓦地,外面传来了鞭炮声。
“夫人,报信的人来了!”寒食叫道。
阮慕阳将榜单收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道:“带着赏钱,走。”
刚走出穿云院,便有下人朝阮慕阳道喜,显然整个张家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张安夷中了会元。
阮慕阳脸上带着笑意,让点翠和珐琅发喜钱。
她到正厅之时。其他几个院子的人都已经到了一会儿了,老尚书和老夫人也刚刚到。
“恭喜老尚书,贺喜老尚书,二公子是会试头名。”在锣鼓声中,报信的人满脸喜气地说,“望二公子在殿试中继续拔得头筹,三元及第!”
张府外围了许多果然凑热闹蹭喜气的百姓,王氏已经派人在外面发喜钱了。
老尚书严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笑意,从他的眼中,阮慕阳看得出来老尚书是极欣慰的。
毕竟张安夷是他最喜欢、最看重的孙子,从小就带在身边养着。将好好的神童教成了伤仲永,老尚书心中始终是介怀的。
“多谢。”老尚书对身旁的人说,“快打赏。”
报信的人见围着阮慕阳的人最多,有眼色极了。上前说道:“这位便是张家的二少夫人吧,恭喜二少夫人嫁得良婿。”
阮慕阳被他机灵的样子逗笑了:“辛苦了。”她朝珐琅使了个眼色,珐琅递过去一个荷包。
那人接过后掂了掂,发现分量不轻,又笑着说了许多吉祥话。
待送走了报信的人,将下人派到外面散喜钱后,老夫人叫来人道:“来人,赶紧送信去京州,让他爹娘也知道。”
在阮慕阳想说话的时候,老尚书先开口了:“晚一些吧。下个月还有殿试。”
从京城到京州,来回要将近一个月,若是张安夷殿试成了圣上钦点的前三甲,又要派人去报喜,那时候也许会试的消息才刚刚传到京州。
阮慕阳想说的也是这个。
随后,老尚书又说道:“便先散些喜钱吧,不要请人了。闹哄哄的扰了安夷读书的清净,让他好好准备殿试吧。”
会试之后还有殿试,殿试前三甲便能入翰林。
这时,在场的张家所有人都想起了阮慕阳进门第二日新妇敬茶之时张安夷说的话。
他说他要入翰林。
当时都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却没有一个人敢如此轻蔑了。
厅堂里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与寂静。大家似乎都在回想那日的情景,心中感叹。
直到混世魔王张安玉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笑着说:“恭喜二嫂。”
随后大家也回过神来,脸上带起了笑容。
“恭喜二弟妹。”
“恭喜二嫂。”
当然,其中有真心实意的,也有虚假的。
一一谢过后,阮慕阳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陈氏。因为是庶出,张安朝与陈氏在张家本就低调,鲜少说话。如今张安夷中了会元,所有人都在围着阮慕阳恭喜,似乎都忘了张安朝也参加了会试。
“恭喜二嫂。”陈氏笑得有些难看。
阮慕阳朝她点了点头。她知道此时若是说太多便像是在炫耀,反而会让陈氏更加不舒服。
一整天,前来穿云院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到了晚上终于清静了下来。
在等张安夷回来的时候,阮慕阳再次拿出了那张榜单看了看。
“二爷回来了!”点翠的声音让阮慕阳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的时候,张安夷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夫人这样仔细瞧着榜单,可是怕看错了,最后发现上面没有我?”他笑着揶揄道。
明明得了会试头名,他脸上却并未出现极大的喜悦,那温和的模样和眼中柔和的笑容便如同往常一样。可以想象三年前的今天,落榜的他也是这样温温地笑着的。
或许是因为年纪轻轻便经历了,时间将他打磨得如同一块圆润得毫无棱角却坚硬万分的玉。
跌入低谷。被千万人嘲笑之时,他能坦然面对,如今再次站到了高峰,亦然。这些起起落落于他而言仿佛不过是一场极普通的经历,旁人的嘲笑与称赞也从来影响不了他。他像是始终在看着远处,从来不局限于眼前。
阮慕阳站了起来,笑着道:“还未恭喜二爷。”
“同样也要恭喜夫人,嫁了个良人。”张安夷的心情不错。
“二爷与同窗吃酒去了?”阮慕阳试探地问,“我看榜单上还有上次来过的沈未。”
张安夷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变化:“沈四空是第五。”
沈未,字四空,四大皆空的空。他这般叫着沈未的字,语气稔熟极了。
或许是他真的不知道沈未是女子,又或是她实在掩藏的太好了,自认为较会察言观色的阮慕阳竟然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她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男人将所有的高深都藏在了温和清俊的外表之下,太高深了。
见阮慕阳不语,张安夷伸手她两鬓的碎发理了理,看着她道:“夫人似乎不太高兴?”
他一靠近,阮慕阳便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以及一丝不细细辨别根本不明显的荷香。那是沈未身上的荷香。
对上他笑意掩盖之下藏着无尽幽深的眼睛,阮慕阳柔柔地笑着说:“怎么会?我还盼着二爷金榜题名。”
第二十八章 连中三元
三月初八殿试,初九读卷。
初十即殿试公布名次之日,圣上至殿宣布,由隔门承接,传于阶下,侍卫齐声传名高呼,随后张贴皇榜。
武帝晚年这一场科举注定许多人会名留史册。
这日一大早,张安夷依旧出去与同窗一道,阮慕阳在穿云院由点翠珐琅陪着,等着去看榜的寒食回来。
屋外,三四等的丫环小厮也正交头接耳。无处不透露着紧张。
如无意外,张安夷必定是状元及第。
院外忽然传来了骚动声,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穿云院的平静。“夫人!夫人!咱们二爷是一甲头名!状元!”寒食踉跄地跑了进来,眼中带着欣喜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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