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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匠娘子的水乡生活 (一鸟嘤鸣)


  铺头见她目光中毫无闪烁之意,便放心了。
  此时又听柳小姐道:“你对你儿子又打又骂的,还说别人吓你儿子?真是笑话。”
  刘靖升在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显然很认同柳小姐的话。
  张平又气又怕,只得握紧了拳头。
  柳小姐也学着阿媛的样子,轻轻抚着崽儿的背,“崽儿别怕,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你要是把事情讲清楚了,钱就不用赔了,你阿爹也不会被官差抓走。”
  柳小姐虽不知到底何事,但顺着阿媛的话讲,总归是没错的。
  崽儿吸了吸鼻子,终于开口道:“阿爹去送伞,偷偷用你家店里的油漆给伞画了画。阿爹不是故意的,他以为那些油漆没人要了。”
  柳小姐很少去到自家店面,听了这话仍旧不明所以,余下人更是云里雾里。用油漆怎么给伞画画,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再说,偷用别人东西自然是不对,可似乎跟当下的案子没有关系。铺头心下一思,难道阿媛这丫头的意思是,两个事儿便相抵了?张平要赔柳家油漆,而颜青竹要赔张平的伞,只要柳小姐说句话,便都不用赔了。看柳小姐为颜青竹出头的样子,想必她是愿意这么做的了。
  铺头心中一喜,既不得罪人,又把事情解决了。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合规矩,可越是如此,他越是卖了柳家人情,何乐而不为。
  阿媛走到颜青竹身边,问道:“青竹哥,你的伞筐可在?”
  颜青竹将伞筐挪了过来,阿媛又示意他将伞筐放到崽儿身旁。
  “崽儿,快看看,你阿爹用黑漆画画的伞,是不是这筐里面的?”阿媛将声音放得很柔很缓,像一个母亲温柔地哄着孩子。
  崽儿怯怯地抬起头,认真看着筐里的伞,半晌才开了口。
  “……是的,是阿爹用黑漆画画的伞。”他声音不大,却很肯定。
  事情到此,颜青竹早已清清楚楚,不禁朝着张平冷哼一声:“还以为今日是运气不好,怎想得到原来我的伞是被你毁的,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众人一头雾水,颜青竹便将今日去柳家伞行送伞,出门却发现伞上落了油漆的经过讲了一遍。
  张平仍是不服,向铺头道:“铺头大人,我这孩子痴傻,他的话能当真?说不定是这女人教我儿子说的这些话。”张平抖着手指向阿媛,因为激动,手背上青筋暴露,一道疤痕显得更加可怖。
  “她刚才说去找证人,其实她根本没出去,否则她哪有这么快回来?她便是利用这些时间去哄骗我儿子,为的就是诬陷我呀!”张平将矛头指向阿媛。
  对于这个说法,铺头与刘靖升却是不信的,一来张平此人看着便非善类,阿媛看起来却明显和善讲理得多,自然心头更偏向阿媛。二来,刚才崽儿说的是阿爹在伞上画画,而不是阿爹往伞上倒油漆,看来崽儿并不知道张平实际在做什么,他讲述的,是他理解的景象或者是张平作案被崽儿看到,而哄骗他说是在画画。总之,崽儿的言辞并不像是有人教他说的。阿媛若做了什么,应该也只是引导崽儿将话勇敢地说出来了。
  念及此处,刘靖升倒觉得阿媛能发掘这样一个证人,算得上有几分聪明。
  而柳小姐本就是相信颜青竹的,对阿媛的话不疑有他。
  颜青竹看向铺头,见对方神色复杂,却未吐一言,心道:“虽有崽儿作证,然而他毕竟是常人都能看出的呆滞,若张平一再狡辩,崽儿实在算不上一个有力的证人,起码让铺头就此结案,张平必定不服。”
  阿媛道:“我到底是不是诬陷你,一查便知。想来你也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柳家伞行,你若是去送伞,伞行的人便见过你。”
  阿媛看向柳小姐,“不知能不能请柳小姐翻查一下伞行的送货记录。”
  柳小姐爽朗一笑,“当然可以!”
  张平心中有怒气,却不敢对着柳小姐发,只得恨恨地对阿媛道:“我是去送过伞,那又怎样?我可没有毁他的伞呀!分明是你哄了我儿子说那些话!”
  阿媛不急不躁,道:“我刚才见你手上还粘着油漆,总不能这点也是巧合吧!”
  张平心头一颤,悄悄将手缩入袖中。
  铺头瞪了他一眼,示意张平将袖子挽起来。
  张平颤抖着慢慢卷起了袖子,众人均看见他手臂上一些黑漆漆的痕迹,手背上的疤痕也因粘了油漆显得更深更可怖。
  张平一咬牙,面上故作镇静,道:“我去的时候,漆工正在门口施工,我不小心染了些漆在手上,有什么奇怪的?”
  颜青竹此刻就在张平面前,抬起他的胳膊仔细看了看。
  张平见颜青竹神色精明,又有靠山,深怕他看出什么破绽,却又不敢不让他看,面上扭捏起来。
  颜青竹淡淡一笑,对张平道:“这倒真像你说的那么回事儿,强说是作案时粘上的,对你不公。”
  柳小姐轻动眼眸,心下疑惑颜青竹为何帮对方说话,这不是头被撞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情节适合养肥,结果你们真的都在养肥,好伤心,好寂寞.

☆、第42章

  刘靖升却是频频点头, 心下已知颜青竹必有后手,便也道:“我看也是,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怎能随便断定。”
  张平也未能肯定两人这番话的意图,只见刘靖升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臂,心虚之下又补充道:“对,对, 我出店门时站在台阶上, 油漆从牌匾上滴落下来,恰巧落在我手臂上, 这有什么可奇怪?你们若不信,尽可去查,问问那些漆工, 当时是不是正在那处施工的。”
  “张大哥言辞恳切, 我自然是信的。”颜青竹语气甚是真诚,他拉着张平的手并未松开,又看着对方的掌面好奇道:“只是这指尖、指腹和掌心的油漆又是如何粘上的?”
  张平愣怔,一时不知如何答他, 刘靖升却好心似的帮他说出了答案,“必是用手去擦臂上的油漆染上的吧。”
  张平咧嘴一笑, 不住点头, 道:“正是,正是去擦手臂染上的!”感觉刘靖升又替自己解了围。
  颜青竹松开张平的手,哈哈笑出声来, 面容显得有些故意夸张,“想来张大哥必不是普通人,能用右手手掌去擦掉右手手臂的油漆,我们普通人那是习惯用左手去擦的!”说罢,颜青竹抓了张平的左手,示意给众人看,“大家瞧,张大哥他真是位奇人,左手上当真干净得很,看来他当真是用右手擦的。”
  张平听他笑得浮夸,一时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是入了对方的套。他不自禁曲起自己的手肘,确定用手指、掌心无论如何也碰不到手臂上染了油漆的位置,不禁懊恼。
  众人见他滑稽的样子,不由都勾起了唇角。阿媛朝那人看去,竟见他也在发笑,不由思索。
  颜青竹不等张平再度狡辩,正色对铺头道:“大人,张平明显撒谎。他的右手手臂上只有零星几点擦花的油漆,若真如他所说,是从牌匾上滴落,那么掌心、手指的油漆比臂上还要多又该如何解释?”
  张平张了张口,还没出声,颜青竹又开口将他压了下去,“想来张大哥还有的解释,比如那牌匾上的油漆又恰巧滴落在掌心、手指,比手臂上还落得多,他刚才忘记说了罢了,这也并非没有可能,对吧?张大哥。”
  张平见自己的说辞被人抢去,一时又是愤懑又是紧张。
  颜青竹接着道:“铺头大哥,或许当真有这种巧合,不过必然微乎其微。倒是有另一种更大的可能。张平的整个掌心、指腹、指尖都沾满了油漆,而手背上也蹭了些许油漆,他应该是碰过漆桶或漆刷之类的物事。他说从店门出来时落了油漆在臂膀上,难道他那时是光着上身或者把袖子挽起老高的吗?否则这油漆该是滴落在他的衣服上。现在不过五月的天气,今天下了雨,还甚是阴冷,在不干活的情况下,谁会把袖子挽起那么高?很可能便是他作案的时候深怕弄脏了衣服,把袖子挽了起来,甚至是脱去了衣服,手臂上的油漆应该亦是他作案时溅落上去的!”
  贫民中一年舍不得做身新衣的大有人在,因而对稍体面的衣服都比较爱惜。众人见张平那身衣服确实未沾染半分黑渍,觉得颜青竹的推断甚有道理。
  柳小姐这会儿看向颜青竹,觉得他简直比奋战沙场的战士还要神勇,比口若悬河的讼师还要智慧。
  而刘靖升,虽同是读书人,此人却不若宋明礼那般迂腐呆板,他能出口帮颜青竹,柳小姐倒觉得他越看越顺眼了些。
  颜青竹起初未联想到张平跟自己的伞被毁有关,便是因为并未看到他身上有油漆的痕迹,手掌心的又不易被看见。之后得知阿媛的发现,但觉张平毁伞的一幕就在眼前,心中愤懑,必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他看向阿媛,心道:“阿媛必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想到去向崽儿套话,她实在比我细致得多。”
  久未开口的铺头看向张平,目光锐利,道:“张平,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张平牙齿咯咯打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小姐一笑,吩咐小琴道:“去镇北柳家伞行,将见过张平的伙计都叫来作证,最好把漆工也叫来,我不信一个看到动静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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