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圣上恩赏,你敢退回去,不要命了!”洛蓉连连摇头,“表哥待你好,你该高兴才是呀,日后就有人撑腰了。”
洛婵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洛蓉摁住她肩膀,“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将你怎么样,再说还有表哥呢,你怕什么。”
“蓉姐姐,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洛婵面色微红,垂下了头。
“那你是真想退回去?”洛蓉看着她,不见她接话,视线从礼盒上扫了圈,“你不想接受表哥的好意,是因为贤王吗?”
洛婵下意识摇头,一脸懊丧,“蓉姐姐,我也不知道,皇上他……很好,很好,可是我……我有点乱,你容我想想,给我点时间……”
她这副模样,分明是什么都清楚,唯独不清楚自己的心,洛蓉知道她心思通透,没想到在感情之事上也会犯糊涂,可惜帮不了她,只能等她自己拿主意。
“好了好了,别想了,等身体康复了再说,”洛蓉不愿看到她愁肠百结的模样,故意分散她注意力,“想那么多不累么,我做好吃得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洛婵勉强笑了下,“不管什么,只要是蓉姐姐做的。”
“好,你等着,”洛蓉摩拳擦掌起身朝外而去,没走两步又回来,拉着她一道,“左右你也没事,去帮帮我。”
芬娘下毒之事败露后,侯府大动作详查,在京里传的纷纷扬扬,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百姓议论的矛头纷纷指向曹家,曹玄父子处于风口浪尖,屡受慢待,再也坐不住,誓要将雍武侯府和奚泽铲除,重回昔日荣耀。
趁着夜深人静,曹铎偷偷去了云清观,方慕天已入眠,不过睡的极浅,听到动静翻身坐起,将他迎了进去。
“那蠢女人败露了,”曹铎一进门便道:“幸亏道长留了一手,让她失心疯而死,未拖累我们。不过眼下对我们着实不利,奚泽绝不能再留了,道长可还有妙计?”
方慕天沉吟良久,幽幽看着他,“大公子是定要那族长消失于人世不可了。”
“他必须死!”曹铎咬牙切齿,“将我们曹家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岂能容他!”
方慕天张口欲言,蓦地脸色一变,眼神凌厉地射向门口,只听脚步声接近,在门外停下,随即有人敲门道:“师父,您睡了吗?”
竟是宋昂。
曹铎眼神微动,看了眼面色古怪的方慕天,过去打开门。
“师父,徒儿路过醉仙楼,买了两瓶上好花雕……”宋昂欣喜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曹铎。
“曹,曹公子,你怎会在此?”
曹铎面露微笑,“宋大人又怎会深夜造访呢?”
宋昂不语,提着酒壶的手臂慢慢垂下来,面容在月光映照下一阵青一阵白。
“宋大人的师父原来竟是方道长,”曹铎侧身示意他进去,意味深长道:“那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了。”
宋昂下意识想与他撇清关系,话至嘴边吞了回去,目光投向了黑暗中神情难辨的方慕天。
他不能相信,仙风道骨的师父竟然与曹家有勾结!纵然内心已翻江倒海,却是无法多问半句,如今此事被他亲眼撞见,定不能轻易脱身,以曹铎惯常手段,只怕……
死,他倒是不怕,他担心的是自己伪装道士在观中替人看相算命的事暴露,他是君子,绝不能接受名声有半分污点,那样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
“宋大人,坐呀,”曹铎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将他摁在椅子上,目光移向方慕天,“道长竟培养了这样好的一个徒弟,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大公子,宋大人于道法上很有慧根,故拜在贫道门下,贫道授他卜术相学,大人一心向道,并无搅弄风云之心,还望公子莫要将他牵扯其中,公子今夜所言贫道已知,自当助你一臂之力,”方慕天郑重道:“夜深了,大公子先请回吧。”
“道长此言差矣,”曹铎皮笑肉不笑,看着瞠目结舌说不出话的宋昂,“宋大人乃朝廷栋梁,年轻有为,曹某一直颇是欣赏,同为皇上效力,彼此帮扶本当应该不是吗?”
“公子……”
“道长不必多言,曹某心中有数,”曹铎摆手道,看了看外面夜色,“宋大人也该回去歇着了,正好我们同路,道长放心,您这徒儿我亲自给您送回去,”说着将宋昂手上的酒壶拿过来放在桌上,“这花雕道长慢慢喝,我们就先告辞了,宋大人,走吧。”
“师父……”宋昂看向方慕天,欲言又止。
“宋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曹铎眸中精光闪动,“那曹某再等上片刻,不着急。”
宋昂面色颓败,耸拉着肩膀起身,与方慕天目光碰了下,重重一叹。
“走吧”
☆、第67章
太后薨逝大半个月后, 陈国百姓迎来了新的一年, 因为在丧期,皇城内外禁止曲乐歌舞, 除夕夜显得比往年冷清许多, 洛蓉陪家人用过晚宴已是亥时,念着奚泽和阿罗孤零零的,便带了许多吃食随彭长老去了帝师府,洛誉得知也闹着要跟去,洛蓉担心动静大了被父亲发现, 不得不带上了他。
有彭长老打头阵,三人顺利出来,等到帝师府,竟见屋内一片漆黑, 似是已入睡,彭长老带着洛誉去找阿罗, 洛蓉偷偷进了奚泽房间。
今夜暗无星光, 伸手不见五指, 洛蓉凭着感觉轻手轻脚朝床榻方向摸去, 刚到跟前撩开幔帐, 手腕就被人制住,毫无抵挡之力, 她赶紧想要表明身份,然而床上之人动作更快,在她未开口之前, 已经三两下将她击退。
洛蓉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趴在了地上,揉着摔疼的胸口哎呦惨叫,奚泽听到声音微微有些惊讶,叫了声蓉儿快步过来扶她。
“奚哥哥,你怎么二话不说就动手啊,”洛蓉语带埋怨,借着他的力起身,嘟嘟囔囔,“幸亏我身强体壮,若是婵儿,早都昏过去了……”
奚泽半扶半抱着她在矮榻坐下,点亮火烛拿过来,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哪摔疼了?”
洛蓉往胸口去的手及时停在半空,随便晃了下,转移话题,“没摔疼……奚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奚泽眼神微动,移开了目光,“若知道你要来,便不会早睡了。”
洛蓉嘻嘻一笑,“我带了很多好吃的来,你快穿好衣服,我们一起去吃,彭爷爷和誉儿也来了。”
奚泽唇角浮起笑意,望着她缓缓点头。
阿罗也被折腾了起来,面上不高兴,眼里却流露着喜意,以往除夕夜只有他和族长两人,族长性子清冷,不在乎这些俗礼,所以他们过得都与平常无异,今年有这么多人陪着,热热闹闹的,让他头一次觉得,这才是过年。
奚泽什么都不说,表面一派淡然,心里其实是很欢喜的,洛蓉帮她夹菜,自个都没意识到带了笑容。
青青惊愣地看着他,手里筷子啪掉了下去,眼睛眨了眨,使劲捏了下阿罗胳膊,“族长居然笑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阿罗冷不防被她“偷袭”,痛的叫了声拍开她的爪子,目光投向奚泽,同样满脸的不敢置信。
洛誉捧着碗咯咯傻笑,“奚哥哥笑起来好看。”
“有我好看吗?”彭长老呲牙咧嘴蹭过来凑热闹,白胡子上沾的汤汁一滴一滴落在青青洁白衣裙上。
“长老!”青青不满地大吼,赶紧站起来远离他,洛誉人小鬼大,将他衣袖提起来在下巴擦了擦,满意地咂了咂嘴,诚恳建议,“彭爷爷,你下次喝汤之前先把胡子甩到后面去,这样就不会弄脏了。”
“有道理,小胖子真聪明啊,”彭长老呵呵笑着摸了摸洛誉脑袋,油腻腻的手朝洛蓉伸来,“蓉丫头,你那帕子先借我用用……”
距离她只剩一寸时,忽然被什么弹开,彭长老手背一痛,缩回去揉了揉,一张擦洗桌子的抹布随即兜头盖下。
青青和洛誉偷笑出声,朝奚泽挤眉弄眼,他却仿似什么都未发生过,仍旧是那副冰山模样。
吵吵闹闹地吃完饭,青青和阿罗颇是识趣地遁了,只有洛誉没有眼力见,一直缠着奚泽,奚泽走哪他跟哪,小短腿抡的飞快,彭长老只好强行将他抱走。
洛蓉收拾了食盒,看到奚泽在院子里散步,便拿了披风出去帮他系上,道:“外面风大,可别受寒了。”
“我没那么脆弱,”奚泽道。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不比……”说到一半声音卡住,洛蓉咽了下口水,小心抬头看了看他,“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奚泽目光沉沉,不发一语,只是定定看着她。
洛蓉本就心虚,眼下是越发的忐忑了,绞尽脑汁想着补救的话,手却突然被他握住。
“蓉儿,倘若我不是如今这幅模样,你还会愿意嫁给我吗?”奚泽一字一句问她,语气轻柔,却掷地有声。
洛蓉自然明白他是何意,展颜一笑,“奚哥哥你忘了,我小时候就发誓要嫁给你,所以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奚泽心潮涌动,沉默掩饰自己的情绪。
洛蓉以为他不信,又认真补充道:“我承认一开始……是被你相貌所吸引,谁叫你皮相那么好看,那时我就一个小丫头,喜欢好看的事物不是很正常么,但如今我已非昔日孩童,能分得清自己感情……奚哥哥,我喜欢你,自是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对我好,听我说话,默默陪伴我,你一切的一切我都喜欢,不仅仅是因为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