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姜眉梢一挑,便只拿眼看乌铁山。
她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乌铁山索性长话短讲,道“萧郎君与出云寺三素和尚,关系匪浅,另外一个……斗仓镇诬陷小七的韩君子,现下也来了栎阳城。”
进寺里见过三素和尚,出寺庙不远便遭人劫道。
且偏又碰上留白领人相救。
谢姜从来不相信什么凑巧赶巧之类,她只相信事出必有因。
如今这个“原因”得到证实,谢姜自是没有半点意外,只蹙了眉问:“你说韩君子来了栎阳城?”
“是。”
乌铁山点头,语声一顿,转瞬又道“仆现下只知道他在城西养伤,至于他背后主子是谁,还没有查出来。”
听了这话,谢姜眉尖儿微拢。
当初韩君子受刑不过,撂了实话,只可惜当时他嘴肿牙掉,说话漏风,因此叽里呱啦说了一串子,几个人没有听懂半点儿。
想到这儿,谢姜眉尖儿一展,转眸看了乌铁山,道:“先莫惊动韩君子,他不去别的地方,只来栎阳,想必是有原因,查查看,平素都有谁去见他。”
“是,仆会留心。”
应下这句,乌铁山嗓音忽然一低,道:“其实仆今天来见主子,一来是晓得主子身边缺人手,二是……昨晚上那个“绿毛贼”来的有些唏跷。”
“绿毛贼”来的唏跷,谢姜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现下人也跑了,要是还想再抓,恐怕还要想法子。
谢姜垂了眸子,右手指尖儿在桌面儿上“锉锉”磕了两响,而后手势一顿,刚抬了眸子……听见脚步微响,渐次到了案桌前,便眸光一转……
新月进了屋子,揖礼道:“夫人,萧郎君来了。”
昨晚上时间太晚,且这厢抓人时又岀了变故,谢姜派新月去送了陈元膺。萧仪本来就住在别宛,自然也是回自家院子里歇息。
这会儿萧仪来……
谢姜指尖儿在桌上一按,站起来道:“有请。”
看形势听话音这种,乌铁山自然是万分有眼色。
当下乌铁山站起来,闷声不响站去谢姜身后。
新月便躬身揖礼,退出厅去。
过了一会儿,萧仪闲闲踱了进来。
这人进屋却也不坐,拿眼上下一扫谢姜身后,勾了唇角问:“夫人来帮手了么?”
对于萧仪时而行止揣方,处处依礼,又时而调侃戏谑,似有不羁的性子,谢姜已摸透了两三分。
谢姜微微一笑,指了榻座道:“萧郎君且坐。”
萧仪却也不以为意,闲闲走到右边榻座坐下。
北斗上前倒了茶水,而后又悄声退去厅外。
谢姜啜了口茶,待放下抔子,便斜身倚了身后绒抌,转眸去看萧仪。
这是个有什么话就说的架势。
萧仪一笑,右手虚握抵住口唇,咳了一声道:“某忖度夫人想知道……自夫人走后,某与陈元膺都做了甚事。”
虽然先前说好了的,其实谢姜愿本也没有抱多大期望,只此时这人这番态势神色,倒像是真的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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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邀佳人泛舟湖上
谢姜心里一跳,面儿上却一派平淡道:“萧郎君且讲来。”
萧仪垂了眼睑,思忖片刻,便又抬眼看了谢姜道:“夫人走后,陈元膺便道高台上风大,要下楼,某便由他。只是这人去大门外取披氅,直过三四刻才又转回望月楼。”
谢姜心里默算了下时辰,自己下楼是亥时中刻,陈元膺下楼再上楼,是亥时中到子时初,大约为四刻。
从望月楼到大门,一来一回,顶多用一刻钟。
陈元膺其余三刻钟去哪儿了?难不成是与家仆在门外说闲话唠家常,唠够了再回去?
谢姜不由微蹙了眉头。
萧仪咳了一声。
谢姜便又转眸。
见她抬了小脸儿,两颗黑琉璃似的眼珠似乎有些怔忡,萧仪站起来,微微一笑:“听闻南郊青潆湖暖雾缭绕,美不胜收,夫人不若将烦心事儿抛诸脑后,且去观景。”
话题忽然拐到观景上。
谢姜眨眨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仪也不等谢姜开口,顾自负手踱向厅外道:“其实……某昨夜随后跟了陈……。”说了半截儿,拖了腔调摇头一叹。
卖关子卖到这种地步,谢姜一时哭笑不得。
只是她也知道,既然萧仪提了话引子,必是有所发现。
谢姜拿眼向身后一瞟……
乌铁山大步而出,嗡声道:“仆去准备车马。”
忖着早起时已是打扮齐整,现下也不需要再换衣梳头,且萧仪头也不回下了厅外石阶,似乎又没有停的意思。
谢姜眼珠一转,索性随后跟了他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别宛。
正对着大门,停了两辆黑漆平头马车。
萧仪抬脚上了第一辆,坐好了,才又掀开帘子看谢姜,勾唇道:“车马早已备妥,不知可合夫人意?”说了,向后头一指。
谢姜眼珠儿向他那方一斜……斜了半截儿便又转回来,也不说话,只垂下眉眼。
等北斗跑过来抽出脚凳,又乌十一乌铁山牵了马过来,她这才提起裙摆上车,道:“走罢。”
别宛在南街尽头。
约是官宦贵人多在这里修建亭台,大街两旁花木扶疏,又榕花树枝桠横斜,直将天空遮了个严实。
马车沿着林**一径往南,到了尽头,又驰四五里,便出了城门。
出城门驶了约有三四刻,马车一晃,缓缓停了下来,乌四在车外道:“夫人,到了。”
这不是萧仪那厮备的马车么?怎么赶车的是乌四?
谢姜心里疑惑,只是还没有开口,北斗跳下去,脆声声问:“四哥,你怎么也来了?”
乌四似乎有些讶异:“萧郎君说我赶车又稳又快,夫人特意点了我随行。”
谢姜听了暗暗叹气。
这姓萧的要玩哪一手?
既然要隔开众人,偏又逛了乌家兄弟过来,难不成还怕自己胆子小,不敢上马车?
谢姜弯腰走到车门处,垂眼看脚凳摆妥当了,便扶了北斗下车。
甫一下来,扑面袭来一股子水汽。
等谢姜抬眼一望,面前水波一望无际,且湖面上水雾氤氲,映衬的巍山树木若隐若现,如同仙境一般。
谢姜不由抿嘴笑起来:“真是好景致。”
萧仪拿眼由她脸上略略一扫,便也唇角含笑,指了湖畔道:“夫人且上船观景。”说罢,当先走去湖畔。
谢姜闲闲在后头跟了。
湖畔泊了艘红漆画舫,氤氲笼罩中,只隐约可见其上雕花窗扇大开,上头纱帘轻拂。
周围又七八艘小船。
留白早在画舫上等候,见了两人,便上前揖礼:“主上,泼墨已查探过湖面,没有可疑。”
萧仪听了回头看谢姜,笑道:“四野空旷,倒不用再蘸了茶水写字……。”说着脚下一顿,微侧过身子。
谢姜心知这是说自己为防泄漏消息,三番四次蘸了茶水写字的事儿,又见他侧身,似是有意让自己先过,便提了裙摆踏上船板。
萧仪暗暗留心她莫要脚滑,也随后跟上。
这边儿又有人领了北斗乌四并乌铁山登上小船。
两人在舱中毡子上坐下,“哗啦”一声,画舫一晃一荡,漾开水波,直滑向湖心。
听得“哗哗”水响,谢姜便抬眼看了萧仪,道:“现在萧郎君可以说了罢。”
萧仪倒了两杯茶水,一抔放到谢姜面前,另一抔自己揣了,待好整以暇地喝完,这才望了谢姜,道:“某要是不说,夫人怕是会怨怪某骗人。”
谢姜微微一笑。
萧仪看了她两眼,便眸光一转,望向窗外:“昨天晚上,陈元膺说是拿披风,实则去了别宛后院。”
谢姜心里一惊,蹙眉道:“陈元膺眀明知道……。”说了半句,语声一顿。
萧仪勾了唇角,脸上似笑非笑,接话道:“依某来看,正是知道“绿毛儿贼”在后院,陈元膺才会去。”
谢姜听他形容的有趣儿,且说话时又卷了舌头,忍不住咭的一笑。
其时四周水汽氤氲,一丝丝一缕缕,直如薄纱扯絮。
谢姜眉眼弯弯,映着湖光山影,看起来如幻如梦,直如画中人。
萧仪看了心中一荡,只想起来面前小人儿,此时已冠了别家姓氏,转瞬间心里便又一痛一空。
谢姜笑了几声,便又问:“陈元膺去后院都做了甚事,郎君总知道罢。”
“他机警异常,且身周左右,又时时有人暗中护侍。”
萧仪别开眼去望窗外,缓缓又道:“泼墨只知道……他似与人说了几句话。”
谢姜不由蹙了眉尖儿,照这个情形来看,陈元膺果然知道陈全山不妥。
他偷偷溜去后院,是要吩咐手下,设法给“绿毛贼”送衣裳也说不定。
思及这些,谢姜一时眉尖儿微蹙。
萧仪亦望了窗外湖光水色,氤氲景致,仿似出了神。
舱里便只余水浪拍击船弦,“哗哗”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