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谢姜遭人暗害,差一点就溺水身亡的大事儿,阿絮实在是不敢隐瞒自家主子。
只是经过这些天相处,阿絮也算看出来点子门道,谢姜凡事不喜欢奴仆嚼舌根传闲话。
这个嚼舌根传闲话……包不包括不得她应允,私下里往外报信?
阿絮思前想后,抬手扯住北斗往左边窗扇下又走几步,待离厅门远了,这才停下脚,小声问:“姐姐,夫人遭人行剌的事儿,我……我报不报郡守大人?”
北斗正转圈儿找趁手家伙打鸟,听了这话,回过头来两眼一瞪,道:“不能报!”
阿絮听了,一脸为难道:“夫人出了这么大事儿,要是等大人知道了传我去问,怕是……。”
都是奴婢出身,又都学过规矩,就算阿絮没有说完,北斗也猜得出来意思。
北斗皱眉想了想,抬手扯过阿絮,小声道:“你莫担心,我看这事儿传不出去。”
“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会传不出去?”
阿絮满脸惊讶,抬手拉住北斗摇了几摇,央求道:“好姐姐,快说给我听听,到时候见了大人,我也好有个说辞。”
两个人站的地方,在正厅左侧第二扇窗户下面,此时窗上雕花窗扇半掩半开。
北斗皱眉想想,便侧过身子,顺着窗户缝子往厅里看,见谢姜手掌扶着额头,似乎仍在熟睡,便轻轻合上窗扇儿,转过来看了阿絮,一脸严肃道:“现下查清谁要暗害夫人要紧。要是你禀报郡守大人,大人一定会派人又查又搜,到时候万一惊动贼子……嗯?你想想!”
阿絮垂头想了片刻,张了嘴刚要说话,有个小丫头在影壁外道:“郎君请。”
听声音似乎是有人来了。
阿絮向北斗使了个眼色,两人忙急步走到正厅门前垂手站了。
萧仪绕过青石照壁,抬眼看见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守着厅门,便负了手踱过去,到了石阶下一顿,皱了眉道:“你家夫人没有醒?”
阿絮屈膝施礼,道:“见过郎君。”说着话,低了头暗暗向北斗使个眼色。
北斗心知她这是要自己答话,想了想,便屈膝施礼道:“回禀郎君,夫人两刻前醒了,用过些饭食,现下又睡了。”
醒了又睡了?
萧仪眸子不经意向厅里一扫,正看见谢姜身上搭着毡子,正扶额而睡。
看情形,似乎不知道门外有人。
萧仪眸子一黯,负在背后的两只手不由交握成拳,紧握之后又一松,道:“我去看看。”
眼见他说着话便要进门,北斗神色一惊,忙侧过身子拦住,道:“郎君,这样怕是不妥。”
萧仪停下脚,眸子一垂,瞬间便又抬起,冷冷看了北斗道:“你家主子昏昏沉沉睡在厅里,不怕受凉么?别到时候又添新症。”
刚才北斗就觉得谢姜睡在厅里不妥,只是待叫醒又不忍心,便只好拿了厚毡子给她搭上。
这会儿听了这话,北斗面色一动,向后退了两步,却不说话。
北斗退下,阿絮自然垂头收颌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只装做什么也不知道。
萧仪迈步进了厅内,往谢姜身边走了几步,拿眼一瞅她脸色,忽地眉头一皱,沉声道:“去个人,将昨天姓孙的大医叫来。”
萧仪进院的时候,留白在后面跟着,只是跟到过了影壁便站住不动。
听得萧仪一声吩咐,留白转身便往外走,只走不两步便又停下,回头指了阿絮道:“孙大医宅邸在哪?快带我去!”
阿絮一怔,怔过来忙提了裙摆跑下迥廊,道:“在北街街尾……。”
眼角里瞄见门前只剩下北斗一个,萧仪这才走到谢姜身前,俯下身子,柔声道:“夫人,夫人……。”
谢姜手掌扶了额头,一动不动。
萧仪心里一沉,当下想也不想,一手从颈后环过去揽了她肩膀,另只手探下去在她腿弯处一托,连人带毡子打横抱起来,而后眸光一扫北斗,低声道:“去铺榻。”
北斗脸上讶异之色一闪,只这会儿顾不得许多,慌忙急步进去内室。
侍铺好被褥,萧仪也抱了人过来,北斗便闪过一旁拢住帐幔,道:“郎君小心。”
萧仪抱了谢姜放到榻上,扫眼看见她两只脚搭了榻沿儿,便抬手褪去鞋子,又抻去腿弯往上一托,这才扯过被子盖上。
谢姜只觉身子刚刚离开一处温暖所在,随之后背处又一软,便睁开了眼。
正见萧仪眯了眸子,一手撑在绒抌上,另只手扬起来,似乎大概是个要往自家脸颊上摸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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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晕迷迷一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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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姜来不及多想,抬手便是一巴掌“走开!”同时裹着被急快向榻里一滚。
原本喊都喊不醒的小人儿忽然睁了眼,萧仪心里正感欢喜,不防谢姜神色一变,扬手就打。
只不过好在两人一个站一个躺,谢姜这一巴掌,便“啪!”一声掴在他下巴上。
北斗看见谢姜醒了,正凑过来要说话,哪知道陡然出了这种状况。
小丫头不由慌忙松开帐幔,指指萧仪,再指指床榻,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打错人了!萧郎君是……是扶夫人来歇息的。”
谢姜转眼看见北斗,再转了眸子看看床榻,想起来先前自己确实在厅里坐了。
错怪人家不说,还赏了块“锅贴”!
谢姜脸上一红,低垂了头,小声道:“那个,我不是有意。我以为……呃……”
萧仪这会儿倒没有觉得怎样,垂眸由谢姜脸颊上一扫,只觉她此时此刻垂首昵语,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又温柔小意,不由心下一软,低声道:“罢了,夫人也是无心。”
说了这句,心知此时处身在谢姜卧房里实在不妥,只脚下偏偏又像踩了浆糊,黏沉的拔不出来,事实上心底里也不想拔出来。
萧仪便咳了一声,又道:“夫人方才晕了,某已请了大医过来诊症。”
谢姜这会儿心里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又觉得对萧仪不住,仍低垂了头,小声道:“多谢!”
萧仪嘴角一挑,只刚挑上去忽然又“哧”地一声,摸摸下巴,挪喻道:“瞧起来夫人娇娇弱弱,手劲儿倒不小。”
这个……老脸丢完了!
谢姜低下头,一时恨不得床榻上突然裂出来条缝子,好让自己钻进去。
北斗看着势头不对,忙向萧仪屈膝施礼道:“郎君且去厅里歇息片刻,等下大医来,还要劳烦郎君问仔细了才好。”
萧仪转眸看了谢姜,眼见她低垂着头,似乎说什么都不准备抬起来的架势,便微微一笑,转身出去内室。
北斗忙紧走几步去掀帘子,直等萧仪出了门,这才松下随他身后出去。
两人一走,谢姜便抬手捂了脸,心道这回反应太快,错将好心当成了狼肝肺,以至于闹出这样的笑话。
想了一阵儿,谢姜又觉得可笑,便嘴角一翘,只是笑意刚露出来,听见外间脚步声,便凝神去听。
只听见留白道:“主上,孙大医来了。”
紧接着“窸窸萦萦”,似乎有人揖礼道:“孙某见过箫郎君。”
再有箫仪声调儿淡淡,道:“九夫人方才又晕睡过去了,这是为何?”
孙大医默然半晌,道:“青溹湖水下极热,寻常人就算泡澡,也是在岸边水浅水凉之处。夫人……乍然落进湖心,遭热水一激,想是伤了肺脉。”
谢姜听了一惊,用力吸了口气,憋到憋不住了才又缓缓吁出来,这样一吸一吐,察觉胸口果然微微一疼。
外间脚步声又响,似乎有人来来回回踱步子,过了一会儿,谢姜听见萧仪嗓音低沉,道:“如此,大医想怎么用药?”
袍服“窸窸萦萦”,似乎孙大医又揖礼,道:“没有甚好法子,只能慢慢调养,过去个半年一年……。”
“叮当!”一声,似乎瓷器磕了桌子。
又像是有人碰翻了瓷壶茶抔之类。
孙大医嗓音一颤,便住了口。
外厅一时静了下来。
谢姜不由蹙眉,医者父母心,孙大医没有道理能治而不治。
捺住他战战兢兢开药方方子,倒不如找新月来治。
想到这儿,谢姜扭脸看了内室门,道:“萧郎君。”喊过这一声,顿了顿又道:“我有话说。”
外厅半晌没有动静。
谢姜转眸盯着帘子。
过了一会儿,萧仪果然掀了帘子进来,见谢姜好端端倚了床榻坐着,脸色也不似刚才那样没有一丝丝血色,顿时安了心,便柔声道:“……有什么话?”
谢姜抬眼看了他,微微一笑,道:“新月于调养身子上颇有法子,送大医回去罢。”
萧仪心知谢姜这是不欲孙大医为难,不忍佛了她的意思,便回头吩咐道:“留白……送孙大医回去。”
留白在外间应了一声,随之便又道:“孙大医请。”
踏踏脚步声便一溜去了厅外。
萧仪这才回过头来,垂眸看了谢姜,柔声道:“还有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