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一听是好消息,孟宓紧张的心都去了大半,原以为太后有心让冉音引她来,是要训诫于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什么好消息,她捏着一把汗散了,呆怔问道:“太后娘娘要赏我吃的?”
“你这丫头。”太后哭笑不得,葱管一样的食指在她的鼻子上点了点。
“哀家传了你的父母,在楚宫办了场晚宴。两日后便来。”她微微俯下上身,温馥的龙涎香一缕缕飘来,孟宓傻了傻,半晌没有任何反应。
太后颦眉:“难道宓儿不欢喜见到父母?”
“欢喜啊!”孟宓领会过来,险些惊叫出声,幸得她还能记得起,眼前这人是太后,是楚国的第一人,她只能稍微藏掖着欣喜,慢慢地低着头,小声道:“太后见笑了。”
太后又笑着扶起他,轻声问:“你对夙儿,可有动情?”
楚女豪放时是不顾场合的,太后这话问得都算含蓄了,孟宓却没有领略过赤诚坦率的楚地女儿风情,羞赧地先红了脸,还没答话,太后的答案已经偏了,接下来任是她怎么说,太后也只能认为,她对桓夙有情。
何况,这几日受骆谷的教导,孟宓并不敢坦白否认,模棱两可道:“孟宓不敢妄想。”
太后摇头,“可以想,能想,宓儿,哀家希望你仔细想想,夙儿他自幼没娘,伶仃孤苦的,哀家只是想找个贴心的陪他。”
孟宓愣了,“夙儿不是您生的?”
太后觉得她这错愕的眼眸冒着傻气,竟隐隐透着几分可爱,忍不住令人心生逗弄之意,但毕竟还是从容温和地解释了:“夙儿的母亲是宫中的禁忌,不可多言,他是我的继子,七岁起便长在哀家的膝下,但是他性子不定,年岁也浅。他缺一个一门心思对他好的女人,宓儿你与他年岁相仿,再适合不过。”
不是孟宓过谦,楚侯需要一个一门心思对他好,掏心挖肺地伺候他的人,只要在鄢郢登高一呼,告示一昭,那百姓家中有女者,必定群起而呼应。
还有桓夙最喜爱的细腰美人。
她哪里都不合适。
太后的话便是笼在孟宓心头的一朵阴云。
许久,风吹过松林,渺远的暮光灭了,夜色如潮汹涌而至。
她惶然的踱回云栖宫,桓夙正为找不到人大发雷霆,直到冉音过去告知孟宓身在霞倚宫,才堪堪消停了半盏茶的功夫,只见这只呆傻的笨妞自个儿走了回来。
桓夙一个箭步冲上去,险些将人撞翻,她惊愕地抬起眼睑,桓夙脸色阴鸷,“去哪儿,你敢不告诉孤?”
“告诉你?”孟宓不解地看着他,那种无辜的神色,真是最能轻易唤醒一个男人的罪恶欲。
桓夙的手臂已经绕到了她的背后,紧紧地一托,孟宓讶然地被送上前,杏眸圆睁。
当晚一殿担忧被杀人灭口的宫人都看见了,楚侯搂着孟宓,霸道地亲吻了她。而且将人圈在方寸之地,令怀里的少女被牵制得毫无反手之机。
桓夙胸口微冷,搂着的温香软玉让他彻底堕入深渊。
她的唇很软,胸脯也很软,如鸦的长发被他轻易握在手心,密密匝匝的一把,她玲珑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鼻端还有一股甜糯的奶香味儿。
疯了疯了。
他竟然会对一个他两手都抱不住腰的女人,做了这种下作痴迷的事!
☆、8.赴宴
孟宓被他摁住了后脑,被掠夺的唇渗出更浓的猩红。
她悲惨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两声呜咽,桓夙回过神,如遭雷击,飞快地推开她,被吻得晕了头迷了方向的孟宓被轻轻撂倒在地,桓夙的脚上前了一点,很快都收了回去。
不够,不够……
可是这个可恶的女人,她欠他的太多了,岂是一个吻能讨回的?
桓夙眸光如虎,吓得孟宓腿软,两只手下意识后撑,蹬着双腿恐惧颤抖地往后退了退,桓夙走近,她便更退,他弯下腰抓住她的右脚,孟宓哆嗦了一下,惊恐万分地盯着他。
“别动。”
她不敢动了。
桓夙皱眉,左右手并用,沿着她的右脚脚踝一寸寸往下,孟宓紧张,吓得全然不敢看,直到她的粉红绣鞋被摘下,被扔到孤零零的角落里,很快那只小脚就陷入了他的手掌之中,少年的手指不同于他脸色的冰冷,温热,指骨坚硬,她只剩下细微的颤抖,什么都忘了。
桓夙食指微蜷,扣出半个环,抵在她的涌泉穴上,轻轻一旋。
“啊——”孟宓痒得说不出话,腿只往上缩,但脚踝被这个人扣在掌心,如同囿于虎笼,被刺激得大哭起来。
哭得桓夙心烦意乱,冷哼道:“哭甚么!你对孤做过比这更过分的事!”
她什么时候做过……孟宓脚上又痒又痛,心里又恨又怕。
她的眼眶里蕴着水,楚楚的眼眸,茫然无措地看着他。桓夙一阵心烦意乱,扔开她的脚,冷着眼威胁他,“若再有一刻,你逃离孤的眼皮之下,必死无疑。”
“孟宓,你这一生,只能在孤的掌控之下生活,若有离心反意,结果你自己掂量。”
孟宓滴着水的眼不眨地盯着他,晦暗明灭的烛火折腰而晃,这殿中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只剩下烛花打落的“啪——”的一声。
心上弦断了。
桓夙慢慢地起身,他的目光依旧冷峻,俯瞰着深渊一般,漆黑得不见壮阔波澜,神秘而孤孑。
孟宓低下头,摆足了谦卑姿态。
“听懂了么?”
她僵化地点头,懂了。
可是这样温驯而僵硬的孟宓,不但没有平息他胸口的怒火,反倒更压抑,更沉闷了许多。
记忆里的少女是一只猴子,爬上树梢,从丈许高的树枝上一跃而下,年幼的楚国九公子,被她的小蛮腰压断了手,伤筋动骨一百日不说,还有那么过分的事……
他疼得汗如雨下,抬起眼眸,少女懵懂清澈的眼睛,空灵如琉璃,他的记忆里唯独只有这一片澄明,但却恣肆而桀骜,纯粹而澄明。
桓夙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加冕,登上楚王之位,他再也没有遇上过一个令自己也头疼无辙的人。
不到暮春,但楚国地处南方,渐渐地夜里凉意开始被信风糅合,间杂出一半阴凉一半温暖。
孟宓将自己囚在一张冰冷的床榻,直到更深夜半。
太后说了那话之后,两日之内,她的爹娘果然被楚宫的华车接入了宫门,孟宓被冉音打扮得一团喜气,盘成一个蓬松的灵蛇髻,楚宫里的绡纱轻柔如云似雾,孟宓无奈地由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心里担忧着,不确定这样的自己,爹娘还认不认得。
后花园里,孟宓由冉音指引着拐入一道长巷,紧攒的花朵承露沐雨,娇艳地打着花瓣。冉音指了一朵芍药给她,“太后娘娘愉悦时,这园子里的牡丹芍药是会赏人的。”
孟宓忽地脚步一错,目光却直了。
那花园一角徐徐地转入一道白色的身影。
修长,俊雅如竹,肤光如玉,他从身后的垂花拱门轻袍缓带而出,眉目温润朗朗,似笑非笑,满园红绮绿萼,纷纷娇羞地拂开两片。
孟宓感到胸口的什么碎了。
这一眼之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自惭形秽地低着头,匆匆地掠过冉音燕子一般溜走了,杳然无声。
“孟小姐?”
冉音惊讶地看着跑远的孟宓的背影,不经意地撇过眼,长姿玉立的上阳君对他微微颔首,一绺青丝拂过颊侧,完美出挑的五官犹如迸玉溅珠,这么看了一眼,冉音的也跟着脸颊犹若火烧,扭头学着孟宓跑了。
被郑国的上阳君这么温情脉脉地看上一眼,轻则短命三年,重则当场窒息。气为之夺,神为之消,其流传十一国的美貌绝不是浪得虚名。
小径后,竹林生风。
孟宓的体形跑起来有些吃力,喘息声淹没了思绪,忽听得一声清脆的铿然之音,她愣愣地停下,一扭头,袖中的广寒玉落出来了,砸在玛瑙牡丹的绿篱下头,她认出这块玉佩,这是孟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孟夫人传给她时,叮嘱这只能送给心仪之人。
孟宓偏着头,神色有些奇异。她方见到这块广寒玉,心中想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个让她脸红心跳,明知道配不起且绝无可能的上阳君。
这种念头像蔓延疯长的野草,燎原起来。
“宓儿。”她听到水榭里头母亲慈和温柔的声音。
孟宓愣愣地抬起头,只见孟夫人正陪着太后在水榭之中叙旧,姿态稍显拘谨,但柔和带笑地,对她伸出了手指引她上去。并无冉音指引,她竟然寻到这里来了,孟宓惊疑不定地摁了摁胸口,踩着木板徐徐地趟上去。
“宓儿变美了。”孟夫人拉过她软软的手,不掩惊艳。
孟夫人穿的是宫外的轻袍,宽敞朴素,不若孟宓身上流云似的薄绡,流丽绚烂,衬得她肌肤如凝脂,眼眸蕴着星光,仿佛一道绵软的云霞飘入了水榭,她不得不说,楚王宫毕竟是楚王宫,是这楚国最恢宏繁盛的腹地。
她从来不觉得孟宓能在这儿吃什么苦,送女儿入宫,再来一次,她仍是如此选择。
但孟宓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冷淡,垂着眸怯懦地拜见太后,太后并未严肃作态,但孟宓却十分谨慎,连眼都不敢随意飘向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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