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都走了。”
韩光立刻舒展四肢:“累死我了。”
“……你倒不必装得这么沉,宋大夫给你扎针时,你就该醒醒。”
“我以为这样装得更像。”
谢放一时无话,不过下次韩光会照做,他也不必多说。一会他才道:“你回来,秦老爷可有说什么?”
韩光笑道:“没有,那老头被我吓坏了,以为我要病死,火急火燎地将我送回家。”
谢放点点头——当然是一脸会被吓死的模样,这也是他叮嘱的。
韩光不疑有他,又道:“但装病也不好受,整日躺在床上,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唉,说真的,要不是韩易那家伙,我哪里会遭这种罪,本来就是该他受的。”
谢放本来就对韩易颇为警觉,如今听见他似乎跟这件事有关,微顿:“三少爷?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是想借这事支走韩易,但并没有成功,可韩光的话听来,好像是因为韩易,他才被迫去茶山?
“这件差事本来我爹是给我三弟的,但后来我三弟去跟我姨娘说,这事好差事,不敢私吞功劳,不敢逾越,所以要将差事交还给我,问我要不要领回去。我姨娘便觉得这是在我爹面前表现的好机会,所以就换成了我。”韩光说完才想起这件事一直没有跟他说,忙补充道,“本来想跟你说,后来走得匆忙,给忘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谢放也不在意,这长长的话里他只挑拣出一条最重要的讯息——是韩易去诱导了琴姨娘,才使得琴姨娘去跟韩老爷说换人的事。而不是一开始他所认为的,是琴姨娘所为。
所以此事幕后的推手是韩易。
谢放知道韩易不简单,但没有想到,韩易这样难缠。
他跟韩家人不同,他爱钱,但却不会因为钱而变得冲动愚蠢。他也爱权,却也同样不会伤己半分取得万贯。万贯他要,却必须是在能全身而退的前提下。
这样的对手,要想正面一战,再精妙的布局,也唯有自损八百,才能伤他五百。
谢放明显也不是这种人。
对韩易,必须要换过一种法子,隔山打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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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刚至,韩光就在房里走动,等听见外面有下人的声音,他又回到了床上。待下人靠近床边,他才缓缓睁眼,假装刚醒。
下人见他醒来,大喜,立刻去禀报老爷琴姨娘。
韩老爷过来关心了几句,就走了,因为他还有事要寻谢放说。出了房门,他就喊了个下人:“你叫谢放到我书房来。”
那琴姨娘见了儿子直抹泪,说着自己的担忧。韩光得谢放叮嘱,不能告诉她真相,只能多安慰几句。
待她走了,韩光又躺了一会,到底还是忍不住,去外面走动。
下人一开始就跟着他,跟着跟着,见他走得慢,又不去哪,只是在院子里停留,就没跟得紧。等一个晃神,发现二少爷竟然不见了人影。
韩光是去了后门,他知道此时正是柳莺丫鬟去买东西的时辰。
他人才刚到那,就看见一个丫鬟从后门走了,但是没有看到柳莺。如今柳莺已经不护送她的丫鬟去变卖东西了?
韩光站了一会,心觉失落,打算回去时,瞧见那假山后面,似乎有抹柔软飘影,不似山石的尖锐影子。他立刻往那走,才走几步,就听见那有动静,探身一看,只见一抹亮紫色的倩影映入眼中。
美艳绝伦的女子抬了抬眉眼,似乎见了他有些意外:“果然是年轻人呀,身体好得这样快,昨晚还昏迷不醒,早上就能走到这后门来了。”
韩光十余日没见她,每次见,都让人惊艳,是张看不腻的脸。与她同样美貌的女子他见过,也得到过,可从不会让他惦记这么久。
柳莺见他只是看自己,并不说话,脸色一沉:“二少爷,请您自重,别忘了,我是你爹的妾侍,你这样看我,让别人看见,如何是好?”
韩光回神,被她斥得垂首:“我病了半个月,还有些不清醒。”
这一塌糊涂的说辞柳莺不信,但也不想揭穿。看来韩光纠缠一日,她就一日不能再在这个时辰送丫鬟出去卖东西了。
“二少爷身体不适,还是回房好好歇着吧。”
说完柳莺就走了,走得只觉自己离开得狼狈。
只是韩光丝毫没有察觉,他单是看着她的背影,就觉满足。等柳莺走远了,他才猛然想起一件事——当初柳莺说有下人来时让他不要故意躲避,免得旁人觉得他们有什么。
但是,方才柳莺是不是在躲他?
韩光的心猛地一跳,一股热流瞬间填满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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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爷虽然是富贾,可但凡得空,都要事事亲为,所以谢放听见他让自己去书房时,并没有多想,以为是交代府里事务。等他到了那,韩老爷就道:“祁山有个酒仙,你可知道?”
谢放想了想说道:“知道,他酿制的美酒可谓天下一绝,慕名前去的人络绎不绝,但能喝上一口美酒的,却很少。”
韩老爷满意他这样博学多闻,与这样的人说话,毫不费劲:“对,如今有人跟我说,他与酒仙认识,可以带我们前去取得几个酿酒配方。”
“这着实是件好事,贺喜老爷。”
“只是……”韩老爷说道,“酒仙不喜商贾,所以如果是打着韩家的旗号去,定会被赶出来。”
话说到这,谢放心中已筑起防御:“那如何是好?”
“如若是让你去,我最放心。”
谢放的心蓦地一顿,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
只因这和他之前送走韩易的手段,实在太像!像得让他更加警惕,是不是有人要将他送走。而送走他的人,是不是就是韩易?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韩老爷说完这话, 又道:“你去也不用去多久,来回不过两个月,顺利的话, 也不用两个月。”
谢放作揖说道:“能为老爷分忧, 谢放义不容辞。”
韩老爷就知道他不会拒绝,忠诚的奴仆更令他觉得今年做得最英明的一个决定, 就是让谢放做韩家的管家。他笑道:“那好,你等会就去收拾东西吧。”
“是。”谢放直起腰身, 忽然一顿, “老爷, 我不过是一个外姓人,可是有谁提议让我去见酒仙?”
韩老爷眉头微拧,权衡之下, 说道:“是易儿。”
果然是韩易,谢放一点也不意外。他想送走韩易,韩易想送走他,对他们而言, 短短一两个月,便足以将所有事情弄得天翻地覆,但谢放绝不会让他将自己支走。
他立即面露讶然:“又是三少爷?”
韩老爷拧眉:“又是?”
谢放迟疑片刻, 才道:“谢放本不该多嘴,只是谢放昨夜得老爷吩咐去照看二少爷,二少爷迷糊之际曾说,辜负了老爷, 辜负了三弟。后来琴姨娘才道出真相,说当初去茶山的差事老爷本是让三少爷去,结果后来三少爷去同琴姨娘说,理应让二少爷去。于是二少爷便离家去了茶山……”
话说了不少,但韩老爷没有听出他想说的意思来,眉头又拢得更紧,问道:“你想说什么?”
“谢放想说,府里上下都知道,二少爷近来已成老爷的左膀,但不知怎的却要离家三个月。如今我又因三少爷举荐,要离家两个月。谢放自认是老爷的右臂,这样一看,老爷的左膀右臂,似乎都被三少爷……支走离家,而且离家的时日一点也不短。”
这话一出,韩老爷总算听出了苗头来,也是一怔。因为谢放说的话很对,细想之下,无论是他的儿子还是谢放,都是他跟前的红人,但莫名的,都因事要离府。
他的心微觉惊异,一股寒意袭来,让他猛然惊醒。
他知道韩易聪明绝顶,但没想到!他竟将这种能力用在了他的身上!
韩易分明就是想取代韩光的位置,甚至想将管家的职责都揽过来,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这偌大的家业。
韩老爷惊出阵阵冷汗,那极力隐藏的焦灼,还是落入谢放眼中。
他微微抬眼,神情肃穆。种种巧合,足以让多疑的韩老爷猜忌韩易。
韩易想让他走,他便拿他的石头,砸他的脚。
韩老爷许久才道:“是你想多了。”
“谢放也觉得的确是自己想多了。”谢放又道,“谢放还想,若真是三少爷有心所为,那就麻烦了,但希望不是。若三少爷自己愿意去岐山请酒仙,那就能证明他并无其他想法,的确是为了韩家的生意着想。”
韩老爷心思一动,问道:“让易儿去?”
“对,只要老爷开口,三少爷不得不去。可如果不愿去……”谢放稍稍一停,“那就说明,他对老爷真的有私心,而二少爷和我离开韩家,的确是‘被’离开。”
韩老爷细想片刻,觉得这提议可以一试。谢放退身出去时,下人正好请了韩易过来,两人在门口迎面碰见,四目一对,一者冷漠,一者清冷。皆是探究,皆是试探,皆是看不见的争锋相对。
谢放微微侧身,迎他进去。韩易面色冷峻,又看他一眼,这才进去。
韩老爷见了韩易,早已收起狐疑之色,说道:“易儿,你来得正好,昨日你那酒仙的朋友,打算何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