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锦年 (梅青)

　　李家的姑娘们一出来，含香、丁香一干丫鬟不好再躲着，只好都出来了。
　　叶思晴这才暗暗后悔起来。
　　她是想闹，可是没想到要闹到人人皆知的份上。
　　可是闹了这么多，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二房那边也围了一群丫鬟婆子过来看热闹。
　　叶二太太则站在暗处弯了弯嘴角，沈氏啊沈氏，你不是向来心高气傲，若是知道自己的男人心里一直有别的女人，估计得气死吧？
　　果然不出所料，叶大太太当晚就知道了，气得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事情闹得这么大，叶老太太想装做不知道都难，可惜叶大太太偏偏就是不死，不仅不死，半个月之后，还慢慢地从床上起来了，亲自求了叶老太太，“表妹如今怀着老爷的骨肉，再这么不明不白地拖着，如何对得起远在千里之外的舅舅们。”
　　不拖着又能怎么样？
　　让她做妾给你拿捏吗？
　　真想对得起舅舅们，你怎么不死了算了，为什么还活着？
　　叶老太太听了这话，真是悔不当初，早知这般还不如借用老二媳妇的手，毒死这个女人算了！可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她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急得嘴里起了一嘴泡。
　　反正老大媳妇这病秧秧的样子，说不得哪一天就真的去了，到时候给儿子再办一个昏礼也是一样。
　　岂料，叶老太太的“拖”字诀还没生效，泉州的大街小巷都开始议论起这件事情来。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叶老爷子耳中。
　　叶老爷子又拿着皮鞭好好地抽了长子一顿，才长叹向叶老太太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便帮那孽子纳了她吧。”
　　叶老太太默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道：“老大媳妇，我看是不中用了，不如再等等罢。”
　　叶老爷子大怒，“你怎地如此糊涂，难道你以为那些御史的眼睛都是瞎的吗？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就在揪我的错、等着我下台？这种奔**子，怎堪为我叶家之冢妇？”
　　叶老太太胀红了脸，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若那沈氏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叶家只怕就是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叶老爷子说道。
　　叶老太太只得服了软，给娘家写了一封长长的赔罪信，由着叶大太太选了日子，请了相熟的人过来摆了两桌子酒，让叶思明纳了杨姨娘。
　　“老二住了西侧，你们就住东侧吧。”叶老太太说道。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杨姨娘，刚好旁边的曹老六喊卖房子，她便做主买了下来，“想翻新，翻新一回也行，若是不想翻新，现在就可以住进去，我身边也不缺人伺候，你们每逢初一十五来向我问安就是了。”
　　“大热天，我们早些搬过去，姑母也能清静一些。”杨姨娘撺掇男人道。
　　叶思明肖想了这位表妹十余年，今日终于成了自己的枕边人，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杨姨娘越发得意，“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位白胡子老爷爷说了，我这一胎只怕有些艰难，需要孩子的亲娘吃斋念佛三年，抄一千部经书，才能保证孩儿平平安安。”
　　叶思明皱眉：“你吃斋念佛不要紧，可咱们的孩子不能跟着受苦。沈氏也是孩子的母亲，前天还在老太太面前保证过要待你情如姐妹，不如就让她代你吃斋念佛，抄那些经书吧。”
　　杨姨娘摇头，“我若这样，岂不是要招来骂名？”
　　叶思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氏你做为孩子的母亲，只要还有一分良心尚未泯灭，就会同意!待我亲自去和她说！”
　　杨姨娘暗笑，却徉装不同意，拉着男人不让他过去。
　　她越是这般，叶思明越是非过去不可。
　　叶大太太一无娘家可以依靠，二无丈夫可以撑腰，唯一的孩子又早被叶老太太接过去抚养，根本没有办法拗过叶大老爷，只能将自己关到了佛堂里，日日与经书为伍，甚至叶锦辉前来请安，她都没有相见。
　　倒是小翠，泣声道：“太太怕见了您，惹得您被大老爷不喜，杨姨娘风头正盛，找不到太太的麻烦估计会对您使绊子，您还是少过来吧。”
　　叶锦辉淡淡地看她一眼，“她是父亲的小妾，我是主子小姐，她难敢不顾尊卑，想做出谋害嫡女的事情来？”
　　就算母亲礼佛，仍是大妇，就算杨姨娘再得宠，也不过是小妾。难道她还能未卜先知，知道这一胎生的是女儿，敢拿肚子里的孩子来陷害自己？
　　这一世，终是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叶锦辉说这话的时候，心媚正在外面探头探脑，回房便将话原封未动地学给了杨姨娘。
　　杨姨娘骂骂咧咧半天，终是意难平，气冲冲地去了正房找叶老太太告状，“真真儿不知是不是受了那沈氏的挑拔，当着丫鬟让我没脸，说我是小妾，说她自己是主子……”
　　哪想叶老太太还未听完她的话，已经冷冷地笑了，“你现在才觉得没脸，早干什么去了？”
　　到处都传遍了，说叶家宠妾灭妻，为了个小妾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竟然要逼着大妇出家，上头借此为由已经将叶千户贬为百户。
　　叶老太太心里早憋了一团火，换成旁人早剥她一层皮下来了！
　　可恨她还不知收敛！

☆、第37章 挑拔

尽管叶老太太想压下叶老爷子被贬的消息，可又怎能压得住？
　　这毕竟是大事。
　　就算叶老太太想压着，但军中早盯着千户一职展开了新一轮的竞争，最后是一个姓金的百户获得了这个位置。
　　正式任命是七月七日下来的，很多人相约要前去金家恭贺金千户荣升之喜。
　　为此，刘千户之妻专门来了一趟叶家，悄声向叶老太太道：“她们都约着初十去金家呢，也不知金家是怎么巴结上姚家的！”
　　叶老太太听了，沉着脸没说话。
　　金百户名叫金鑫，此前正是叶老爷子手底下任百户，说起来算是叶老爷子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听说此次迁升的人是他，叶老太太心里十分不舒服，“怪道金太太六月来的时候都不怎么跟我说话。”
　　刘太太跟着叹气，“说不定，就是他在姚将军跟前说了你家老爷子的坏话。这人啊，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啊。我就瞧不上这样的，你到时候不去，他们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叶老太太点头，“我也这么想。”金家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还是两回事，指望她去巴结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刘太太又安慰了叶老太太一回，这才家去了。
　　“这人啊，还真看不出来，刘家之前同咱们关系倒也一般，没想到现在咱家落难了，刘太太倒跑来安慰我。”叶老太太似自语般感叹道。
　　叶锦辉闻言，不禁摇了摇头，“若是咱家和金家不和，祖父再联络手下其他百户对付金千户，他很可能坐不稳那个位置，刘千户正好可以捡些便宜。”
　　前世，祖父就是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千户之职，后来又身首异处，若祖父不在了，叶思明可就无法无天了，到那时候只怕她和母亲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想到这儿，叶锦辉才硬着头皮开口，希望叶老太太能听她一言，劝一劝祖父。
　　“真真儿是想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吧？”不知何时，叶老爷子已经回来了，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拈须笑道：“难得你这么小，已经能想到这么深远的问题。”
　　听叶老爷子这么一说，叶锦辉悄悄地松了口气。
　　还好，祖父并没因为她年纪小，就直接忽略了她的看法。
　　叶锦辉的胆子又大了一些，“不如咱们装做什么事都没有，直接给金家备一份厚礼，这个局就解了。祖父在船上呆了一辈子，每天阴雨天，腿痛的毛病必要犯上几次，倒不如趁机将百户辞了，在家里荣养一段时间。”叶家虽是军户，但叶老爷子三个儿子皆在军中，若他现在解甲归田，姚家只怕乐意之极。
　　叶老太太却有些犹豫，“若现在撒手，和楚家商定的那些生意，只怕也要落到金家手里，你祖父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要给他人做嫁衣裳，这么做也太便宜金家了。”
　　叶老爷子先接了叶锦辉奉的茶，喝了一口，才道：“若我现在辞了百户一职，再让其他几个百户支持金鑫，他必定会推举阿明任百户一职，至于那些生意，本就撑握在当权者手中，我们若一直抓着不放，对咱们叶家只怕是祸不是福。”他说完，又怕叶老太太不明白，便又一脸得意地解释道：“就算我不做千户，通往京城这条线的人脉还全在我手里，不然姚铮也不会直接提升了金鑫来对付我，可他却不知道，金鑫本就有分红。”
　　叶老太太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连金家都有分红，咱们家怎么没有？”
　　叶老爷子的神情立刻变得不自在起来，“咱们家自然也是有的，不过钱将军在世的时候已经和大家说了，这钱我们在任的时候，均不能取出来！”
　　叶老太太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这是防着上面起疑哪，老将军这人真是厚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祖父还是辞了百户一职吧。”叶锦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