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前途绝不应该断在她身上。
冉念烟应了一声,却并没扶着他,只是默默抓牢了身下的马鞍。
夏师宜没说话,长腿一夹,□□的骏马疾驰,凉风从耳边掠过,也吹得他头脑清明。
出了山路,官道上也是空无一人。
离双桥镇还有多远?
真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他只觉得脊背绷紧,紧张到感觉不到身后有人,理智却又不断的提醒他,身后侧坐在马鞍上的,是他发誓要一世效忠的小姐。
随着马的步伐腾跃而起,再落鞍时,他向前移了半分,他想让身后的她坐的更自在些。
“不用了,我这样很舒服了。”
他听到身后传来她的声音,这说明她知道他在做什么、想什么。
一时间,心里竟是空白的,耳后像是有烟花炸开。
就在那时,灼眼的白光在他身后绽开,天地为之震颤,他甚至觉得那是心中的影像使他产生了幻觉。
白光升起处,那是军营的方向。
车夫已停下马,回首望着来时的路。
那里蔓起熊熊火光,烧红了每个人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还在读条_(:з」∠)_
☆、第四十八章
夏师宜本不想停下,却怕琼枝他们落后太多, 没有车夫做向导, 在漆黑一片的官道上, 迷路只是迟早的事。
但当他停下,回头看到身后的场景,他便再也没有扬起马鞭的心情。
“他们……真的只有几十个人?”车夫喃喃道。
几十个人怎么有能力让偌大的军营陷入一片火海。
“除非他们不要命了,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活着离开。”冉念烟道,对于这种做法,她并不觉得意外,“这么大的火势, 应该是炸毁了火器库。”
徐衡是大梁朝中最积极推行火器的将领之一,而装备了火器的大梁步兵正是突厥骑兵的克星, 火药的攻击范围更远、更广,在火药的射程内, 突厥人的弓箭和马刀毫无用武之地,只能源源不断地冲锋送死。
毫无疑问, 这支几十人的先遣军就是冲着火器库去的。
“那咱们怎么办?”车夫望着冉念烟道。
她的父亲、舅父、表兄都在那里,若是平常的女孩子, 怕是早就哭起来了。
冉念烟并没有哭,她看着被火光染红的天宇。
“正是考虑到火药易燃,火器离军营还有一段距离,几十个突厥人杀进库房必定是死伤大半,这场爆炸之后更是全军覆没,军营里的人不会有危险。我们继续走。”
夏师宜领命,却觉得臂上一紧,是冉念烟拉扯着他的衣袖。
“舅父一定会连夜派人回宫禀报,突厥人说不定会沿途阻拦,这一路千万小心。”
夏师宜答应了,一旁的车夫也应了声是,随后径直沿着官道向西奔驰而去。
自军营而起火光将天幕照亮,如同白昼,没有了黑暗的阻碍,他们的速度变得更快。车夫驾马走在前面领路,他只希望下一刻就看到双桥镇的灯火,在那里吃些热东西,舒舒服服睡一觉,让今晚所有的事像噩梦一样永远过去。
马蹄虽快,心却纷乱起来,明知道身后天翻地覆,却只能马不停蹄地前进。
马也像是受了惊吓,急切地狂奔,因此当夏师宜看到车夫人仰马翻,继而发现眼前纤细到几乎无形的绊马索时,已没有时间勒住缰绳。
一瞬间,马横翻过来,马上的人只觉得苍穹逆转,大地朝面门覆压而来,顷刻,重重地落在铺着细沙的地上。
果然有埋伏!
他辜负了小姐的嘱托。
粗粝的沙子磨破了冉念烟仅包裹着薄薄春衫的手肘,夏师宜被扬起的沙尘迷了双眼,匍匐着摸索着她的方位。
“小姐?小姐你还在哪!”他急切地问。
“我在这儿,没事。”冉念烟紧握着流血的手臂,看到车夫和琼枝也摔地七荤八素,琼枝更是一脸茫然。
今晚的一切都来的太快了。
可若是叫人有所防备,这支先遣军的行动便毫无意义。
夏师宜循声摸到冉念烟身边,想要扶她起来,冉念烟这才发现,自己不光擦伤了手肘,左腿也阵阵刺痛,站不起来,不知是不是折断了。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夏师宜发觉小姐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车夫的咒骂声和琼枝的哭声也止住,耳畔橐橐的靴声历历分明。
他的眼角因沙砾的刺痛而流出泪水,渐渐能看清轮廓。
至少十个劲装的男子从路边走出,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咒骂着。
真的是突厥人。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突厥人,或是留着络腮胡须,或是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凶恶,可是手里分明握着明晃晃的弯刀。
冉念烟握了握他的手。
“不要怕,有我在。”
他那一向养尊处优的柔弱的小姐竟在危难关头安慰自己,明明是可笑的场面,却让他感到莫名安心。
冉念烟如今有恃无恐,因为她知道这些突厥人真正的目的不在他们身上。
他们要对付的是徐衡派出来去朝中送信的人,为的是切断京营和朝廷的联络,为突厥在宣府一线的行动腾出时间。
他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在徐衡的人到来前重新布置好障碍,至于误破了埋伏的四个人,只有两种选择。
杀掉或是暂且看押起来,等到办完正事再处置。
对方只有四个人,两个女子,一个少年,一个成年男子,很显然不是十几把快刀的对手。
逃跑是不可能的了,现在能做的就是暂缓突厥的杀心,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有用的,等到徐衡的人出现,还有回还的余地。
突厥人将他们拖拽到路边的荒地里,杀死了他们的马,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议论了片刻,显然是在猜测他们的来历,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官道上。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一个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问道,将刀抵在夏师宜的脖子上。
他的汉话很标准,或者说,他本就是说着汉话长大的。
在这组合奇特的四个人中,只有夏师宜看起来是个能立事的,自然先盘问他。
他微微张口,正思索着怎样辩白。
“我们要东边。”冉念烟接替了他,说道,“我们只是路过。”
夏师宜的额头渗出冷汗,这种时候,说是路过,谁会信?
小姐啊小姐,咱们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他心里苦笑着,却依旧平和地看着她,不想让她有一丝负罪感。
“路过?”络腮胡冷笑道,扬起了手里的弯刀。
“我们是被你们的同族放走的。”
冉念烟的话,使利刃停在离她脖颈一寸的地方。
“什么意思?”络腮胡道。
冉念烟道:“我们遇上了另一队突厥人,是他们胁迫我们改道向西为你们传信,我们本来要去东边。”
几个突厥士兵互使眼色,因为真的有另一队突厥人,也真的在他们之前行动。
难道这四个老幼妇孺真的是来送信的?
“胡说!”一个年轻些的突厥人喝道,“这只是你们狡猾的伎俩,你们一定是徐衡的人。”
络腮胡拦下他,道:“你们本来要去哪里?”
车夫熟悉周边的村镇,知道双桥镇在西,而东边最近的则是坪石镇。
“我们要去坪石镇。”他虽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只能帮着应付了。
“那里的确是东边,难道他们让你们来西边送信,你们就照办吗?”
夏师宜道:“因为他们说西边的人听到消息就会放过我们,而东边有更多突厥人,他们不需要我们的消息,会当即杀死我们。”
这些突厥士兵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消息?
他们有秘密任务在身,而有秘密的人往往是最疑神疑鬼的。
“他们让你们送什么信?”络腮胡道,刀始终没离开他们的脖子。
“一句口信,他们遇到了变故,说计划有变,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你们完成了任务才能说,否则你们会分心。”冉念烟道。
络腮胡觉得这个女孩子一直在代别人说话,有些可疑,道:“你不许说话。”
冉念烟无奈道:“我也不想说,可是他们觉得不安全,不信任我的同伴,只把消息告诉了我一个人,我若不说,你们就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络腮胡冷笑着,一刀劈出,车夫的头已滚落在地。
“你可以不说,我可以再杀一个人。”他的刀尖对准了瑟瑟发抖的琼枝。
琼枝看着车夫凸出的双眼,似乎知道死前的一秒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小姐,眼带哀求,无论什么,编一个理由也好。
冉念烟并没有畏惧,只是很无奈地叹气,似乎自己也是没有办法,道:“无论怎样都是死,不如按约定等你们完成了任务再说。你要记住,消息在我心里,你杀了他们,或是激怒了我,我都可以选择不说,到时候坏了你们的大事,是我这条小小的性命重要,还是你们的计划重要,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络腮胡咬牙,挥手示意手下的士兵回到官道上,重新系好绊马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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