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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 (云峤)


  毕氏听见丈夫在门外争执,已出去查看了,叫徐柔则守在病床前。
  徐丰则的手还好使,拉过妹妹纤细的手,皱着眉问道:“你愿不愿意?”
  徐柔则知道哥哥指的是婚事,父母本来商量好瞒着哥哥的,怕他有负担,这下全被口不择言的父亲毁了。
  “我……不太愿意。”徐柔则说着,可她没说,倒不是自己多不情愿,而是担心嫁过去后,父母被伯父排挤。自己受气倒没什么,反正已经习惯了。
  徐丰则点头道:“我明白了。”说完就别过头,好像睡着了。
  徐柔则放心不下父母,又好奇是谁半夜前来,莫不是北府又出了什么事?镇国公的死讯犹在耳畔,真是多事之秋。
  她贴在门畔看过去,却是陈青笑着说话,自己的父亲已经暴跳如雷。
  陈青看见了她,见她神色憔悴,长叹一声,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本以为能见她一面,没想到先撞上徐征,陈青也觉得丧气。
  徐征犹在对着他的背影口出恶言,直到真走远了,才把秋痕喊过来在院子里罚跪,见女儿躲在门后,又出言羞辱一番。徐柔则只是哭,自己和陈青明明一清二楚,是他穷追不舍,父亲为何总怪罪在她头上。
  徐丰则却睁开了眼,僵卧在床上若有所思。
  ···
  经过一夜的思量,徐征最后还是答应了婚事,虽觉得屈辱,可儿子只有一个,没了他也就没了立足之本和光耀门楣的希望,那他在人世还有何意义。
  徐柔则知道,早晚有此一天,本想和冉念烟说说,却也提不起精神,可没想到自己还未怎样,陈家先到南府要人了,说是陈青多日夜不归宿,矛头也指向她,倒像是她诱拐了陈青。
  他们拿自己当什么人看?私窠子的窑姐儿还是河上的船妓?凭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陈青非要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
  而此时的陈青正躲在执中院的书斋里。
  徐夷则新婚,且不是堂上官,不必上朝,昨夜冉念烟睡得晚,起得也迟,他却被折腾的没什么睡意,在书斋枯坐了一宿,见陈青去了很久才回来,道:“我一会要去东宫。”
  陈青道:“新婚本可告假三日,今日才是第三日,你去做什么?”
  徐夷则道:“刘梦梁的□□随时可能生效,不去,心里总是悬着的。”
  陈青笑道:“你倒很了解这种□□,按理说应该是极秘密的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徐夷则没回答他,若说什么前世,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
  就在徐夷则在东安门核对了腰牌,准备进宫时,忽听见钟声从宫墙内传出。
  连敲三次,回声冗长,是丧钟。
  守卫宫门的禁军也是茫然的,互相呆望着,不敢窃窃私语,先让徐夷则在原地等候,派了其中一人进宫询问,就在这时,已有小宫监拍着掌哭着到四处通报。
  “太子殿下薨了!”
  太子薨了?守卫们面面相觑,明明昨日还是好好的,也没见传太医,殿下身子弱归弱,怎么一夜之间便没了性命?
  徐夷则自然不能再进宫,四座宫门也都要即时封锁,在陛下下令之前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出。
  消息很快传到京城各世家,连民间也开始议论汹汹,现在是滕王在西北失了臂膀,随时可能被突厥人打得溃不成军,太子又偏在此时薨了。
  于是更多的人想起那个不起眼的皇三子齐王,却不敢放在明面上议论,谁知道现在掌控朝政的究竟是谁?皇帝太老了,老去的皇帝向来是昏聩且不服老的,往往刚愎自用地信任一些巧言令色之徒。
  徐家自然是受冲击最大的世家之一,徐徕一想起陆明的处境,便哀叹不已,徐德总是制止他。
  “还不知自己会怎样呢,泥菩萨过河,还有闲心操心别人?”他不屑地道。
  徐徕便叹道:“若是大哥还在……咱们俩在朝廷里也是无足轻重,幸亏夷则刚娶了盈盈,咱们还可以依靠冉家。”
  冉靖手中有兵权,在混乱的时期,没有比兵权更万全的自保手段。
  皇帝也发觉太子的死状很蹊跷——七窍流血,几乎是瞬间殒命,显然是中毒所致。
  他封锁了宫闱,决意找出下毒之人,想来想去,还是先将皇贵妃拘禁起来,一切用度如常。他并不急着审问她,而是消磨她的耐心,断绝她和滕王的联络,等她亲自告诉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她的杀父仇人,这么多年她是否释怀不得而知,而他从未忘记这一点,所以一直克制地保留着戒心。
  何况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大限将至,就算杀了她,也算是黄泉路上有人相伴了。
  他已习惯所有人的服从,从未想过自己要求的是否自私。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子的灵柩已停放在文华殿, 东宫日夜有重兵把守,所有宫娥宦官,无论身份高低一并幽禁其中, 徐夷则作为太子亲卫也被火速召回宫中,数日之内与外界隔绝音信。
  徐问彤最先想到的是女儿, 直接把女儿接回冷翠轩,免得她胡思乱想,又时常劝慰她,不过是朝廷在例行公事。
  “宗人府正彻查皇贵妃呢,和咱们徐家无关, 你且安心。”她道。
  这消息自然是嘉德郡主传出来的,东宫暴毙当日,她便回宫安顿局面。现在宫里既无太后、皇后,连代皇后之职的皇贵妃也被幽禁了,六宫诸事都要靠她协调。
  一日, 宫监传信,说是嘉德郡主招冉念烟进宫,徐问彤顿时失了阵脚,安排席面留住那宦官和那些跟随而来的轿夫、宫娥,立即到荣寿堂和徐太夫人商量对策。
  荣寿堂里依旧是檀香缥缈, 御赐的大红遍地金百寿妆花帐静静垂地,光可鉴人的墨色方砖一尘不染,四处依旧是闲静雍容,唯有坐在正席圈椅上的老人精神很疲惫, 一身的绛红织金柿蒂对襟袄、官绿色双襕马面裙,和头上齐整华贵的金翠头面,略衬出几分气色。
  徐问彤也体惜母亲连日来遭受的打击,可为了自己女儿的事,不得不找一个可靠的人出主意。
  她说了嘉德郡主的意思,又道:“娘,不能让盈盈去,现在宫里什么样子您也是知道的,且不说太子殿下之死是不是人为,就算真是暴毙,国无储君,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怎么能让盈盈去那种各怀鬼胎的地方!”
  徐太夫人道:“说来说去,郡主为何让盈盈进宫?”
  徐问彤道:“问过了,能给的好处也都给了,只说是嫂子长日寂寞,想接个晚辈过去说说话,呵,谁信呢?这时候进宫就为了说说话?”
  徐太夫人道:“宫里的人既这么说,想必郡主就是这么说的,再问也没用,而且……”
  她走到女儿身边,步履有些蹒跚,一旁的听泉急忙来搀扶,徐问彤也起身相扶。
  “依我看,让她去吧。”徐太夫人说道。
  徐问彤扶着母亲的手僵住了,摇头道:“娘,您怎么……您就忍心不管盈盈了,她是我的唯一的女儿,您唯一的外孙女啊!”
  徐太夫人道:“还能一辈子做你的女儿,一辈子做我的外孙女不成?她长大了,可以见些世面了,你嫂子总不会害她。”
  徐问彤知道自己不能指责母亲,可心里却绝望起来。
  “盈盈虽然嫁人了,可年纪并不大,比我当初去冉家时还要小一些。娘可还记得,我刚到冉家,也是常常写信诉苦,我尚且不能应付一扇宅门内的尔虞我诈,盈盈又何以抵抗宫闱中的明争暗斗?嫂子虽不害她,可宫里未必人人信服嫂子,若是盈盈在,正是给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机会。娘,您可要想清楚啊!”
  徐太夫人道:“你别忘了,夷则还在东宫,嘉德郡主让盈盈进宫,未必没有不便相告的原因。不要说了,我自有考量。”
  说完,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摇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回到内堂,留下一句,“回去问问盈盈是怎么想的,她虽小,却比你这个做娘的识大体多矣!”
  徐问彤呆立在原地,喃喃道:“您当初可不是这样对我的,难道年纪小、识大体,就可以不加照拂了吗?”
  回到冷翠轩时,见女儿已打点好了细软,传信的宦官和随从也回来了,流苏正交待两个小宫娥如何归置各个包袱。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女儿已自作主张准备进宫了。
  冉念烟坐在房里饮茶,只要不用流苏动心眼,单论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见母亲来了,亲自起身斟了一杯茶水,双手奉上。
  “娘一路来回,想必口渴了。”
  徐问彤接过茶水啜了一口,道:“你……可都想好了?”
  冉念烟道:“外祖母也放心我去见舅母吧,那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徐问彤不知女儿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叹道:“你去吧,若是真和夷则有关……你舅母虽不喜这个庶子,这么多年也容下他了,没必要此时再动杀心,只求夷则独善其身,莫要真的卷入了谁的派系。”
  冉念烟暗道,母亲还是太天真了些,徐家大势如此,徐衡本人已投靠滕王,徐夷则焉能没有立场?
  她没打算说服母亲,只是道:“您放心,有舅母在,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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