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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 (云峤)


  徐泰则大声道:“唉,说这些做什么,大哥一定在祖母那边,咱们快去看看。”
  ···
  从荣寿堂请安出来,徐家四爷徐徕收起笑容,把徐夷则叫到一旁。
  一旁的二爷徐德也打量了侄子一眼,见他今日不是平时的戎装打扮,而是换上了品官朝服,脸上虽没有明显的笑意,却依然神采奕然。
  徐徕知道他神色凝重的原因,开解道:“现在也只是传言,未必是真的,你还是照旧去迎娶盈盈进门,其余的自然有叔父们顶着。”
  徐衡在西北遇刺的事已经在军中传开了,朝廷里也渐渐流言四起,只是还未证实过,不敢放在明面上议论而已。徐家几位老爷早已得了消息,一直瞒着老太太。
  徐夷则道:“有劳二位叔父了。”
  徐徕摆摆手,示意他快动身,免得经此一闹,冲淡了喜宴上的气氛,正要说,就见徐希则兄弟三人来了,连忙嘱咐他们三个陪着徐夷则去冉家。
  “人家的女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迎过来的,必定安排了家丁和兄弟,三岗五哨地守在闺房外,你们去了好生相求,现在情况特殊,抢亲的事冉家也不会闹得太过分,热闹热闹就算了。”
  徐泰则嘿嘿笑道:“得令,包在我身上,冉家只有一个冉珩,其他的兄弟还是小孩子呢。冉珩是个文弱书生,我一只手能打倒两个!”
  徐德瞪了二儿子一眼,让他不许胡闹,嘱咐完便目送他们离开,自己又转身回内院盯着下人安排席面去了,见到徐家上下忙忙碌碌的样子,暂且忘了西北传来的噩耗。
  

  ☆、第一百二十章

  虽说万事从简, 可来往的宾客并未因此缺了礼数,一是徐、冉两家开国功臣的威名尚在,二是眼看着经过诬告通敌一事, 两家依然屹立不倒,足以令那些江河日下的世家为之叹服。
  冉家的亲眷先在花园内的青帐下宴饮, 冉靖作陪。回廊上那些桐油灯笼上罩着的黑布悉数撤下,虽是白天,照样点着红蜡,远远看着摇曳多姿,一扫连日来的冷清, 只有门上楹联的暗青底色无声地提醒着一位老人的逝去。
  青帐里觥筹交错,人毕竟是要向前看的,乐大于悲。
  冉靖坐在主~席,接受亲友的恭贺,眼看吉时已到, 前院也有执事过来禀报,徐家亲迎的队伍已到了,二少爷带着家丁在大门外阻拦呢。
  冉靖面上一喜,对众人笑道:“这就来了。”又低声对执事道:“做个样子就好,不要闹出乱子。”
  若新郎不是徐夷则, 他是要亲自带人去拦的。
  执事领了一吊红绳穿的铜钱,又朝前院跑去了,还没到大门,便在二门内停下了, 门紧闭着,外头闹嚷嚷,面色还很惨白的冉珩坐在步辇上被人抬着,弱声细气地怒骂着,指挥家丁抵抗,看架势很当真。
  原来是不消片时,徐家的队伍已经到了这里。
  “二少爷!二少爷!”执事拨开人群,凑到冉珩身边大喊,“侯爷说了,随便做做样子,不要闹大了!”
  冉珩一拍步辇上的扶手,怒道:“把这家伙叉出去!你们这些饭桶,一扇门都守不住!把那些没用的竹竿子扔了,去抄刀子!”
  那执事很快被人揪住,怀里那串铜钱都撒了出来,不知被谁捡走了。
  可余下的家丁听说要动刀,很是害怕。冉家世代出武将,府里的刀枪不是唬人的,柄柄都是抽刀见血、直取性命的利器,好好的婚礼,见了血腥岂不是坏了三小姐的好事,侯爷能饶过他们?
  冉珩还在因紫苏暗害他的事生气,上次受惊吓病倒了,到现在都只能被人抬着行动。更可气的,紫苏贱人竟拿他当跳板,借刀杀人,图的是他最亲近的三叔,因紫苏是徐问彤的丫鬟,打狗看主人,同理的,狗咬了人主人也逃不开罪责,冉珩便把万般怨气算在徐家身上,远远看着徐夷则几人便恨不得生啖其肉,焉能听劝放行。
  最后还是冉大老爷冲过来当面斥责了一番,冉珩才肯放行,眼睁睁看着父亲向徐夷则赔礼。徐泰则不知冉珩和紫苏的恩怨,跟在后面很是得意,半是玩笑、半是挑衅地对冉珩道:“你这么刁难我大哥,不怕被我们几个报复?”
  还是徐夷则轻咳一声,他才住口。
  ···
  冉念烟早已换好礼服,在闺房等待,听说徐家的人到了,就被伯母和婶娘扶进了轿子,一路上蒙着盖头,只能看清脚下,耳边是各色人等的恭贺声和鞭炮声,却唯独没听见堂姐冉念卿的声音。
  这也难怪,听听大伯母时不时惋惜地叹气,就不难理解堂姐此时的感受。
  冉大夫人抓住最后的机会和冉念烟嘱咐些有利于自己的话,让她在徐问彤面前美言。如今丧事、喜事都已办完,也该秋后算账了,冉靖就算性子再好,也有重新收拾旧账的时候。
  冉念烟只觉得这是她见过最好笑的婚礼,新娘都上了花轿还在听亲戚撞木钟,不禁想笑,刚抿嘴笑了一声,就听见父亲在轿外对徐夷则耳提面命,这也是习俗之一,大抵是岳丈言语威慑一番,可冉靖说的很简短,他是亲眼看着徐夷则长大的,德行品貌他都很满意,把女儿交与他没什么不放心。
  一路上鼓乐相随,到了徐家,又是一番礼节,冉念烟只能看见盖头底下露出的一线,被人搀扶着行礼,不禁想起上一世入宫时并没赶上这等饱含烟火气的热闹,而是穿着更繁复的翟衣,打扮成一只无喜无怒的傀儡受万人朝拜,一派精致的死气沉沉罢了。
  虽看不见,她还是朝对面徐夷则的方向望了一眼,既然嫁了他,窃喜于今生再不用进宫,其余的日后再说吧。
  拜堂完毕,剩下的热闹都是宾客们的了。
  刚过午后,冉念烟就被送进洞房,这是新布置的院落,离冷翠轩不远,不是徐夷则往日住的崇明楼。徐太夫人心疼外孙女,也心疼长孙,早就想让他搬出来了,这回终于有理由绕开嘉德郡主的阻挠,自行发落。
  郡主虽然妥协,也是很怨愤的吧。冉念烟回忆着,自从定下婚事起,郡主就再没见过她,方才宴席上也缺席了,看来关系的弥合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胡思乱想着,已到了灯烛初上之时,门扉开启,守在床边由激动变为昏昏欲睡的流苏猛的惊醒,以为是徐夷则来了,进门的却是徐问彤。
  “夫人。”流苏扶了扶零乱的头发,连忙问好,余光看见蒙着盖头的小姐,一下午的时间都这么正襟危坐,难道不会累吗?
  徐问彤摆摆手示意流苏不要紧张,让翡清搬一把小杌子过来,坐在女儿身边,笑道:“别怪娘这么晚才来看你,前头好些事需要我盯着。”
  嘉德郡主不掌事,徐衡在西北,只有她亲自上阵了。
  据说新娘自蒙上盖头起就不能讲话,所以流苏才会无聊得想睡觉,头上的珠冠颇为沉重,冉念烟却也只能勉强点头,又听母亲开口了。
  “我都忘了你不能开口了,算了,南府的人拉着夷则不许他走呢,还有些时间,我说你听吧……流苏、翡清,你们带着丫鬟们先下去。”
  丫鬟们领命离开,房里只剩母女二人。
  徐问彤笑着叹道:“才大半天没见,再见你,就已经嫁人了。”虽如此说,话里话外都是满意的神色,像是完成的生命里的头等大事。
  冉念烟道:“娘先别说这个,我还想问问您嫁妆的事呢。”
  徐问彤惊道:“你怎么说话了?可不能说啊,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就坏了将来的运程,时、命、运,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冉念烟笑道:“亘古以来无此礼,近来好事者编造出来的假规矩罢了,不照做又有何妨?咱们还是说说嫁妆的事。”
  徐问彤一想也有理,打消了疑虑,道:“怎么,嫌少了?”
  冉念烟知道母亲是打趣,便道:“怎么会,只是娘把家当都给了女儿,叫女儿怎么安心受用?”
  徐问彤乐呵呵地道:“给你,你便收着,将来还不都是你的?”说着,忽记起还有正经事,就从怀里偷偷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女儿,半笑不笑地悄悄道:“这个收好,等我走了你再看。”
  一个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一个语焉不详,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匆匆离去。流苏好像被刻意支开了,房里只剩下冉念烟一人,她微微挑起盖头的一角,翻开那册子,喟叹一声。
  果然是避火图,这东西她上一世也见过,可也仅是见过而已,因为一想到要同形如槁木,且与堂姐有夫妻之名的定熙帝肌肤相亲,她便从心底生出一万种厌恶,想想都觉得恶心,连带着心如止水起来,加之朝事繁杂,对男女之情也看得淡了。
  今日再看这册子,也没什么心绪起伏,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昨夜落下的任务,今日还是想方设法补齐了。
  她随手把册子放在枕头底下,也不怕徐夷则看见,想一想,他上一世可是活到寿终正寝的人,比自己多了不少阅历,就算不告诉他,他也会明白这些事的,更应明白,她在去冉家之前已和他讲清,她不愿意的,他也不能勉强,否则她会做出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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