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只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位皇帝陛下分明就是躲在御花园偷偷玩球的那个少年。
殿内众人纷纷起身,向二人鞠躬行礼。太后和陛下坐上了主位,摆了摆手,招呼大家坐下。小皇帝从坐下开始便一动不动,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一座雕像。看他这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和先前在御花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心一太了解小皇帝的心情了,顿觉十分好笑。
落座后,內侍开始传膳,宫廷佳肴流水似的端了上来。不过,今天的重点明显不在吃饭,太后颇为欣慰地看了殿内一圈,将目光定格在了心一身上。
“以前听说烈儿身体不好,一直住在道观里养病。今天哀家见他面色红润,眼睛也有光彩,分明是大好了。”太后微笑,关切地问,“烈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最近还吃药吗?大夫怎么说?”
“多谢太后关心。”镇国公捻了捻胡须,客气地回答,“他最近身体好了不少,但还吃着药,大夫开的都是些温补的东西,让他慢慢调理身体。”
“真是太好了。”太后看向镇国公,感慨地道,“为了烈儿的身体,镇国公忧虑多年,如今烈儿比从前好了许多,你也可以稍稍宽心了。”
“但愿他没事。”镇国公爱怜地看着心一。
触到老爹慈爱的目光,心一有些触动,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皇帝看了一眼心一,语气不悦地开口:“姐姐,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世子吗?他的病还没好耶。”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心一是反应最剧烈的,好像有人给了他当头一棒,瞬间陷入了无尽的茫然:“他说的是我吗?谁要嫁给我?我要娶谁?”
“咳。”殿内传来一声轻咳,一个分外耳熟的声音矜持地开口了,“我对自己的婚事没什么要求,爹爹做主便好。”
心一立即扭头看向了说话的人,正好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得他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一脸惊悚地想:什么情况?什么婚事?这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爹……”心一救助似的看向了镇国公,拼命使眼色。
“呵呵。”镇国公看他急切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脑袋,对皇帝道,“孩子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不管烈儿最后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反对。”
“不是,我……”心一激动得语无伦次。
“当年莱茵长公主初入帝都,人生地不熟,只有镇国公夫人和她关系最好。两位夫人一前一后有孕,便给未出世的孩子定下了缘分,没想到果真生出了一男一女,成了帝都的一桩佳话,只可惜……”太后感慨了一下往事,怜惜地望向了心一,十分心疼,“烈儿的病,实在太突然了。他偏偏又是个孤傲内向的性子,一直避着不见人,渐渐的,便没人再提起这件事了。”
不是吧?难道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心一震惊地看着殿内的众人,最后将目光投向了谢凌容。
大小姐几乎没什么反应,还是像先前那样端坐在明侯身边,表情淡淡。
心一终于明白了她在书院说的那句话,那天他拦截了别人给她的情书,谢凌容便说以心一的处境来看,分明是出于嫉妒才做这样的事。
还有,怪不得沈放他们带心一喝花酒被谢凌容抓包,会觉得非常对不起他。
原来,他们都知道心一和谢凌容小时候的那桩娃娃亲,但每个人又隐约觉得,这两个人应该不会在一起。因为镇国公府的世子这辈子活不过十八岁,他早早地搬离了帝都,切断了一切红尘俗事,也放弃了和谢凌容的婚事。
“我和镇国公一样,不会干涉孩子的婚事。”明侯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女儿,笑道,“他们十几年不曾见面,最近刚刚玩到了一起,还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呢。长公主和我都不管,让孩子们自个儿做主就好。”
“唉,说起来都怪当年那个大夫,妄言什么烈儿今生活不过十八岁,看如今,烈儿可好着呢!”太后笑道,“烈儿,你以后别老把自己关起来,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多认识和你年纪相仿的孩子们。你身体弱一些,这个没什么,切莫再因此自卑,和大家疏远了。”
听了太后的话,心一发现这些长辈好像很看好他和谢凌容。扪心自问,他确实觉得谢凌容是个不错的姑娘,但……
他不是真正的世子,不是那个和谢凌容定下姻缘的人。
心一朝谢凌容拼命眨眼睛,示意她说点什么,对方倒是注意看到了,回敬了一个不耐烦的白眼。
心一:“……”
她这是什么意思?居然还不开口反对,难道她真的要嫁给自己吗?
“烈儿。”镇国公笑问,“你看什么呢?”
“爹……”心一赶紧收回了乱瞟的目光,语气弱弱地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想法呢?”
“我不是早就问过你了?”镇国公一脸讶异,“你说谢小姐才华横溢,胸怀大志,聪慧过人,宽厚善良,令人敬佩,还说你心里是很喜欢她的!”
“……”心一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老爹平日里又瘸又不管事,什么时候记性变得这么好了!他那时候刚刚认识谢凌容,怎么知道会被老爹下了这么大一个套!
“说起来,最近的帝都日报还有人专门写了他们俩的故事。”平原侯插嘴道,“我真是羡慕你们两家,孩子的终身大事眼看就有着落了。”
慕纯听着,一脸阴沉。她去年开始相亲,见的都是歪瓜裂枣,没一个让她看得上眼。这会儿见谢凌容居然有对象了,实在气得不行。
纪凝则不停地看看谢凌容,又看看心一,眉头紧皱,似乎觉得他们并不般配。
太后见众人表情各异,尤其是两个当事人看起来有些不对头,便打了个圆场,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就别多话了。”
镇国公也注意到了心一在纠结什么,不由笑道:“这事不急,让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
“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明侯接了话,“我昨天刚从大周回来,有件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告诉各位。大周后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恐怕就在这一两年了。”
明侯的话一出,殿内的气氛便陡然沉重起来。
大胤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北边和东边都被高耸入云的山脉阻挡,几乎无人能翻越。南边是河洛和大海,而大胤和河洛自古便是邦交,如今又结了姻亲,犹如在南边多添了一道防线。纵观全局,大胤唯一的弱点就在西边,那里有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名逐鹿江,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然屏障。大周朝就在逐鹿江的对岸,自古便是一个强盛的帝国。三十八年前,商阳皇帝起事,立誓消灭奴隶主,九州动荡不安。若不是圣后和老明侯竭力说服了大周后,恐怕便没有今日的大胤了。
大周是强敌,也是大胤依赖的盟友。有他们抵挡北方大陆的蛮人,大胤百姓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对大胤来说,大周的重要程度远胜于河洛,而如今掌握实权的大周后是亲大胤派的,若她出了什么事,局势就会发生变化。
“大周后的几个儿子都封了王,手上或多或少有些兵权。大周后一病,几个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恐怕不久就会生乱。”明侯说着,脸色渐渐凝重,“大周一旦内乱,北方大陆的蛮人便会趁机南下,若大周有失,我们虽有逐鹿江做屏障,但……唇亡齿寒,我们还需提前做好准备。”
“周人不会不知道这个后果。”听了父亲的话,谢凌容不以为然,“他们难道还敢在蛮人的眼皮子底下乱起来?”
明侯摇了摇头,道:“这几个月,大周内部发现反对大周后的声音空前高涨,几个皇子忙着争夺皇位,别说内乱了,恐怕有人故意想要祸水南引也不一定。”
“怎么会这样?”一直没有说话的慕纯也开口了,眉头紧皱,“我听说大周后的儿子们个个都不成气候,既然他们没本事,又何必去争那个位子?大周后在位多年,将大周治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帮不上忙就罢了,为何还要在他们母后病重的时候添乱?”
“各位有所不知,其实周人反对大周后的原因很简单。”明侯道,“因为大周后——是一个女人啊。”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明侯的话音刚落,殿内的几个女人脸色都变了。太后哑口无言,纪凝若有所思,而谢凌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犹如覆了一层寒霜。最愤怒的是慕纯,她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反问道:“女人怎么了?我们大胤的圣后也是女人,一直深受百姓爱戴,从来没有任何人因她是女人而反对什么!”
“慕姑娘,大周是大周,大胤是大胤,世上各国林立,不是每个地方的习俗都和大胤一样。”明侯道,“大周男尊女卑,女人只是男人的陪衬和生育工具,若是在北荒的蛮人之地,女人的处境就更可怜了,她们的身份是奴隶和交易货物,就和数十年前的我们一样。大周后虽未称帝,却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把持大周朝政数十年,自她垂帘听政开始,反对者的声音便没有停止过。如今她病重,大周的形势就快压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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