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么看来我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高冉冉冷笑了一声,白老女帝师说一句话,皇老帝师就算心里不乐意,也没有在表面上表现出来,这就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是没错的,女帝师才是更为厉害的角色。
她方才只言片语就将皇甫瑾与夜怀牵连在了一起,这份说话的功力与不骄不躁的心性,很是不简单着。
“劳烦女帝师与众位大臣都先退出去,我要为摄政王诊治了。”高冉冉再次言道,声音依旧清冷。
群臣皆散,高冉冉皱眉回头看着夜怀,他微低着头,冷峻的脸色有些许缓和,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看着他这个可怜的样子,竟然开始心疼起来。
她明明是该恼他的,从知道他派了流夏来保护她,她就已经知道他之所以会相信皇老的挑拨,都是为了保全她才故意将她推开的,可是她早就与他说过,她不需要这份保护,她要的是与他同甘共苦,生死相随。
他是将她的话当耳旁风了么?到那样危机的时刻,他还是选择将她推开,护她周全,如果不是方才她那样一闹,将皇甫瑾推了出去,那他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死罪,她是该气他的,更该是恼他的,此时,她就算是眷念他温暖的怀抱,想与他软语温存,也是迈不开步子,说不开话的。
她必须等着夜怀去给她认这个错,让他再也不敢再轻易的丢开她,无论是生死关头,还是任何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想若是这样的情况再发生一次,他又将她丢开,什么都瞒着她,那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宣王若是没事,便也出去吧,我不喜欢在我医治病人的时候还有外人在场。”高冉冉冷冷的下着逐客令。
夜怀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慢慢提起了头,看着高冉冉,眸光微闪,对她道:“我病了。”
高冉冉心揪起来了一下,手微微动了动,夜怀看着她这个动作,眸光里闪过一丝璀璨,看她手又放了回去,迈出的半个脚步也收了回去,眸子一黯,又失去了神采。
他越发是这个样子,高冉冉就越是心疼,她忍着不让自己去心疼他,努力将话也说的凉薄了些:“殿外就有太医,宣王病了自可找太医诊治。”
“是心病,只有你能医。”夜怀眼睛直直的看着高冉冉,眼里似乎蕴藏着星辰大海,让人不由得想陷进去。
高冉冉抬开眼,他的眼神她向来抵挡不住,怕失了本心,又软下心来原谅了他,再次冷冷的下着逐客令:“宣王的病,病在自身,宣王何时想通了,心病自然就好了。”
也不待夜怀再次施展他的霸道柔软攻势,高冉冉直接下令让侍卫将夜怀给撵了出去。
望着合上的房门,高冉冉舒了口气,看向床榻上躺着的皇甫瑾,眉头拧了拧,以她与皇甫瑾的交情,她本该毫无目的的医好他,可就在方才,她用他做了交易。
这份纯粹的友情,她是守不住了。
“皇甫瑾,你估计还不知道方才殿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都说与你听,简单来说,先皇留下了两道遗旨,一道是传位诏书,一道是赐婚诏书,我知你闲云野鹤,并不贪恋权势,所以你这下可以放心,传位诏书里,先皇并没有将皇位传给你,他是将皇位传给了淑妃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想想也真是可笑的很。”高冉冉嘲讽的笑了笑,“不过即使先皇没有将皇位传给你,他还是对你宠爱有加的,特地在遗诏里将你封为了摄政王,让你掌管一切朝政,其实你与皇帝也没有什么差别,就是缺了一个头衔而已。”
“哦,说道这里,我还要庆贺你被封为了摄政王。”高冉冉是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他离那个位置只有一纸之隔,可他终归是没有坐上那个位置,这便是最大的不同,她与他的友情不再,好在还不是敌人。
“先皇除了传位遗照,还留下了一道赐婚诏书,诏书上将沐云公主赐婚给了夜怀,我本来想毁掉那道荒唐的圣旨的,被夜怀拦了下来,结果到最后,却是他自己将赐婚的诏书给毁了个干净,因此获了株连九族的大罪,如今的形势你方才也看到了,我与白老帝师做了个交易,你若是能够在今日醒来,夜怀便能无事,我也能无事。你今日若是醒不过来,那我便只能血染皇宫了。”高冉冉觉得自己此刻有些残忍。
第600章 割袍断袖
“我知你能听见这里发生的一切,你不愿醒来,大抵是因为你母妃的事情,关于你母妃的死,我也能猜到一二,只是如今先皇已死,你再执意于过去的痛苦之中也无济于事,梦境里再快乐,也终归不是真的,你好好想想吧。”高冉冉蹙了蹙眉头,叹息了一声,看来皇甫瑾是不肯原谅她了。
其实,她对于皇甫瑾能不能转醒,也是没有确凿的把握的。
皇甫瑾的心结未解,他一日就不会醒来,她说那些话,也只能起到宽慰他的作用,可冥冥之中,她觉得他该会在今日醒来,这是一种女人的第六感觉,她相信这种直觉,所以她才敢与白老做了那份交易。
房内的窗户还大开这,一股冷风从外面呼呼的吹了进来,刮的屋子里温暖的温度也骤然下降了不少。
高冉冉忙走了过去,手刚扶上了窗子,就察觉到一道浅浅的目光从背后射了过来,与此同时,嘶哑的声音也传进了她的耳朵:“冉冉。”
这场交易,终归是她赢了。
高冉冉顿了顿,舒了口气,看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天色竟已经黑了,她缓身将窗户关好,敛了焦虑的神色,却并没有回头看皇甫瑾,因着她是没有脸见他。
“你怎么不回头?”皇甫瑾似是长叹一声,那悠长的叹息声如殿外这冗长的夜幕还要黯然几分,他将双手交叠放在自己还会跳动着的胸口上,长袖缓带里藏着深深的褶皱,那些褶皱就如他伤口的伤痕遍体,满目苍痍。
高冉冉吸了一口气,转过了纤细的身子,看着他孱弱的身子,眸光动了动,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
“冉冉,我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是朋友还是陌路人,又或者是敌人?”皇甫瑾盯着高冉冉的脸问。
“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我出生于皇甫一脉,皇甫家与夜氏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是朋友,你既是宣王的未婚妻,自是站在他一处立场,我对于他来说,如我父皇一样让他生厌,我之于你,恐怕也是如此。只是,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一个敌人?还是一个朋友?”
皇甫瑾看着高冉冉,看她抿着唇角,他微微垂下了眼睑,让人很是心疼不已:“我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如果可以,我也愿投胎在普通人家,只是那样,我会有遗憾。”
高冉冉抬眼看他,有些不明白他说的话。
他垂着眼眸,透着病态的侧脸依旧倾国倾城,他突兀的笑了一声,笑声里也透着几分沙哑:“我如果投生在了普通人家,我就遇不到你了,就在我七岁那年,我遇到了你,一切的不幸仿佛都开始变得幸运起来。”
他抬起眼睛,病态的脸颊有些消瘦,反衬得他一双如墨的眸子越发璀璨,他的眼睛亮亮的,声音却有些轻:“我其实很庆幸,庆幸能在幼年的时候遇到你,那个时候,你那么可爱那个时候,我的母妃刚刚离开我那个时候,我的人生一片灰暗,我甚至想要乔装那个肮脏的宫殿,逃出宫外。我都将一切都计划好了,许是因为我是罪妃的儿子,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因此我很顺利的买通了侍卫和宫里的公公。在离开的前一天,我回到了母妃的宫殿,一个人躲在柱子脚下,作着离开前的最后告别,那大抵是母妃去世之前我第二次那么难过的时候。”
“可你就在此时推开了尘封的殿门走了进来,你宽慰我,还给我买了我最喜欢吃的糕点,给我讲好听的故事,你的笑容是那样的明媚,当我看到你眼睛亮亮的捧着糕点从宫门口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从这个皇宫里逃离了,即便它是如此的令我厌恶,我知道,我再也无法离开了。”皇甫瑾径自低喃喃着,他看着她,一双星子般的眸子里隐隐有星芒在缓缓流动。
他看着她,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一字一句道:“冉冉,我从不曾对你说过什么,也不曾表露过自己的情感,我。”
“一个朋友,可我现在觉得我已经没有办法与你做朋友了。”她不能再让皇甫瑾继续说下去,越说就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而且也会让她和夜怀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
因为屋顶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这种熟悉的感觉,除了夜怀,高冉冉不知道还能有谁,若不是因为皇甫瑾说的话引起了他的情绪波动,她几乎都发现不了夜怀居然就在房梁之上探听着这里的一切,高冉冉的小心肝都快被他吓出病来了。
面对突然的打断,皇甫瑾沉默了,他原本是想让她知晓他真正的心意的,而她的回答,也让他清楚的知道了她到底是如何看他的。
朋友,总比敌人好上太多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