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白老的交易,那是形势所逼,我希望,我还是你的朋友,而你,会是我此生唯一挚爱的朋友。”皇甫瑾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了这句话。
高冉冉猛地抬眼看向皇甫瑾,她与他还能做朋友吗?就算他不计较她与女帝师之间所做的交易,那他的感情呢?
他刚才已经将话说的那样明显,这段友情,他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维持下去,可是她不行。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也无法挽回了。
她与他之情的朋友关系也已经变质了,是她先出卖了这段朋友之谊,而他也让这段君子之交的朋友变得不再纯粹,皇甫瑾日后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会站在夜怀的对立面,就像是老皇帝与夜怀之间除了恨之外,再生不出其他情感。
她与他除却今日,日后也仅会站在楚河汉界的两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隔河相望,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说将来真的有刀刃相见的一天,那么早些割袍断义才是减少对彼此伤害最直接的办法,也是最大限度的保留了他们君子之交的情谊。
“皇甫瑾,我们还是割袍断义吧,我想的很清楚了,我们是做不成朋友的。”高冉冉盯着皇甫瑾的眼睛,十分沉静的说道。
今日,或许是她与皇甫瑾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交心的日子了。
皇甫瑾仿若未闻,呆呆的坐在软塌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偏着头一颗头颅,看着她,澄净通透的眸子里掺杂着许多事物,如同是一个大染缸,里面放了很多的染料,五颜六色的,又浑浊不堪。
也泄露了他内心此刻汹涌复杂的情感,她说这些话应该是伤到他了,高冉冉想。
高冉冉狠了狠心,又重复了一遍:“皇甫瑾,从今天开始,你我就不再是朋友了,明天伊始,你就是大陆朝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而我,我依旧是高府的嫡女,更是宣王未来的王妃,你我以后私下也不必再见,再见之ri你我也各自会有自己的身份,我会行礼唤你一声摄政王,你可以唤我高小姐或者称呼我为宣王妃都可以。”
她将话索性说死了,表情也有些冷,她将话说的这样决,又这样狠心,直接就断了皇甫瑾对她的一切念想。
可是为了夜怀,为了皇甫瑾自己,她也不得不这样说,她承认自己有些自私,可是若不这样说,他又什么时候才会认清楚现实,才会真正去撑起这片大陆朝的天?
皇甫瑾消瘦出尘的脸终于有些表情变化,他痛苦的望着高冉冉,说出的话有些稚气,也让高冉冉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厌恶我的身份,如果你介意我的身份,我可以不做这个摄政王的,你不是要嫁去宣王府嘛?我也可以去宣王府为奴的,只要你能让我守护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你应该守护的是这个天下,这个大好河山,而不是守护我。”高冉冉蹙着的眉头跳了跳,觉得她似乎将皇甫瑾带偏了。
她与他割袍断义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他好,摄政王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对他下手了,他如果还与她交好,与宣王府交好,那皇甫氏如何能容得了他?帝师又如何能容得了他?朝堂之上又如何能容得下他?
皇甫瑾看着高冉冉,嘴角的苦涩肆意的蔓延开来:“你日后真的要视我为陌路?”
“不是陌路,是恢复我们之前本来的关系,太后的寿宴我很感激你指点了我,让我能够投其所好,在太后的宴席之上大放光彩,我对你很感激,也因此视你为朋友,之后在江南你又助过我,这份情谊,我都记着,之后也一一还清了与你,没还你的,你欠夜怀的,便是我还上的。”高冉冉将话说的很直白,一丝也不拖泥带水,“日后,你我总归是两不相欠。”
“当然,这个两不相欠,也总比陌路要强上一些的,总归你我彼此也是认识的。”高冉冉舒了一口气,这些狠心的话她总算是说完了。
皇甫瑾,虽然我也很同情你,想要帮你,但也只能做在暗处了,你要自己想通些才好,我都是为了你好的,你要早日想开振作一些才是。
第601章 真没骨气
皇甫瑾脸色一白,坐着的身子往后倾了倾,空洞的眼神一瞬不眨的盯着关着的窗子,仿佛那扇窗隔开的是他与她的两个世界。
“我明白了。”良久,皇甫瑾才吐出几个字眼,整个人如同是冷风中形如枯槁的树,没了生机。
高冉冉脸色也不太好看,面对皇甫瑾,她此刻也没了言语。
“你明白了就好,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高冉冉小心的看他一眼,有些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重了些,心中一阵愧疚着。
左晨殿外夜色寂静,漆黑如墨,高冉冉没有往正门走出,直接从殿内的一扇侧门走了出去,她想透口气。
侧门的光线远不如大殿,很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除了窗口透着丝丝微亮的光,几乎不能视物,也正是借着这丝微光,她看到前面的树下站着一抹修长的黑影,气质冷峻高华,是夜怀。
她见是他,转身就打算抄另外一条路走去前殿,突然,一阵风出来,离的最近的殿内烛火也没有缘由的被吹灭了,眼前的夜幕又黑上了几分。
“冉儿,你到底要躲我多久?”低沉的声音从高冉冉的身后缓缓响起。
“那宣王你又在房上听了多久?”高冉冉转过身子,一双冷眸冷冷的看着他。
夜怀看着高冉冉,夜风薄凉,她身上一件蓝色的小袄极不御寒,冷风吹的她一张小脸如同蒙上了一层小霜,夜色太暗,他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却也能感觉到她黑暗冰冷的气息,她还在生气。
“从两道遗诏开始。”夜怀的声音寂寂的,幽幽的,陆远风的话在他的心头终归是扎下了根。
“陆远风同我说你与皇甫瑾从小就认识,你对他的意义很不同,我知晓他对你的情谊,却不知他将你看得这般重你从未对我说起过你的过去,就算是偶尔提起,也是零星半点,更不曾提过你与皇甫瑾的任何事情,高冉冉,你以为我也是没有心的嘛?”夜怀看了高冉冉片刻,才似将她的容貌看清楚了些,他抿紧了薄唇,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那你呢?你不是也瞒了我很多事情?你有那么多的秘密,一个又一个,每次都必须我先察觉了,你才会说,若是我没有察觉到那些事情,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就打算瞒我一辈子呢?”高冉冉话很冷,冷的连她的身子都在颤抖。
“就像这次,你又一次将我推开了,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我说过此生都会与你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你以为我高冉冉对谁都可以说出这句话嘛?你以为我高冉冉对你说这些话都是说着玩的嘛!”高冉冉努力的控制着自己隐忍的情绪。
她很生气,非常的生气,可她生气并不是因为夜怀怀疑她,而是对夜怀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推开她的行为感到生气!
至于对于隐瞒的事情,她对于高冉冉以前的记忆都是模糊一片,根本就摸不透底,她又如何能与夜怀说的清楚?
夜怀的身子颤了颤,他的确隐瞒了她很多事情,从一开始的灭门之仇,夜氏皇族,以及现在母妃的事情,他都对她有所隐瞒,可他瞒着她这些事情,也是不想她到最后无法抽身,他已经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也无法从皇甫氏与夜氏争斗的权利漩涡之中抽身,他不过是想给她留一条后路,一条通往她向往的安宁生活的路。
“冉儿,那你还要我嘛?”夜怀的声音几欲不闻,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在等待父母的原谅,而他,在等待她的原谅。
他也很后悔他做了那样的选择,但是那个时候,他一怒之下毁去了遗昭,皇老来势汹汹,对他根本就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如果还继续待在他的身边,那他们今日或许都出不了这个皇宫了。
他不是不相信她会生死相随,他很清楚她的性子,她虽然性子清冷却也十分刚烈,正是知道她会兑现他们之间的诺言他才会从心底里感到害怕,太爱一个人就会越发的患得患失,就像是陆远风的一句话,都能在他平静的心湖上荡起一片涟漪。
不知何时,她早成为了他最大的软肋,他最大的弱点。
皇老的手段太过拙劣,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但他又觉得这是一个保全她的好时机,因此他才会故意顺水推舟将她推离了自己的身边,他觉得没有她在旁边,他才能不管不顾的反抗,才能放手一搏。
看着她对自己背转身子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都灰暗了。
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
那一刻,他才发现,即便是要同历生死,他都不容许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一步,一步都不可以!
到死,他都想要拽着她的手,拽着她的手直到永远,哪怕是立刻死去,他都要拽着她的手,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世他都不想再放开她了。
“不是不要,是要不起。”高冉冉眸中涌出了丝丝的泪意,就连爹爹和娘亲去逝,她的眼泪都是在第三天才流的,她得多狠心才能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