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庆看热闹不怕事大，喜滋滋的捧到程子谦跟前。
程子谦仔细分辨了两眼，这发钗与安蓉身边的那支，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兰花花瓣的材质不同。
琉璃匣子里头的这个，是景泰蓝的，颜色更亮泽些，而安蓉身边的那支，是鹅毛制成的，用了蓝色的染料。
程子谦看了片刻问道：“董尚宫的意思是，和妃是照着这匣子里头的发钗制成的？”
董尚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良妃此刻紧张极了，生怕这一次的功夫白做，心急问道：“董尚宫，皇上问话，你要好好答话才是，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还是不是？”
良妃话语中的急躁，几乎是一张口，就吐露了出来。
程子谦的目光在良妃的身上转了一圈，没有半丝警告，似只是那么瞧了一眼。
良妃身子瞬间僵住了，那似乎被程子谦看穿的心情，再次席卷而来。
良妃干咽了下，面上带着几抹担忧，找补道：“皇上宣召董尚宫来，是为了解开这误会，你不好好答话，和妃的嫌疑如何能洗清？”
这一次，轮到凌曦深深的看了良妃一眼。
英昭仪看人的眼光，倒是极精准的。
良妃实在是太擅长装了。
一个将门之女，能装成贤良淑德，已是极难，装到现如今这炉火纯青的模样，几乎是百炼成仙了。
凌曦笑笑，还未说话，就听得安蓉嘲讽道：“原来良妃就是这样管理六宫的吗？这偏袒之意如此明显，如何能服众？”
安蓉瞧不上凌曦，更是瞧不上良妃。
一个将门粗鄙之女，位份竟在她之上，凭着什么？
安蓉要争权夺利的心思，连遮掩都不肯，她就是要告诉程子谦，她才是那个，可以掌理六宫的人。
和妃，良妃，都不行。
良妃颇为委屈的瞧了一眼程子谦，那眼神好似在说，是因为皇上偏袒和妃，她这个做妃子的，自是要顺着皇上的心意。
程子谦懒得理会她们这些小心思，只冷漠问道：“董尚宫，把事情详细说来。”
董尚宫低眉敛目的跪地回道：“自打钟粹宫要办理赏花宴的消息传出来，和妃娘娘便宣召了奴婢去永和宫，说是要亲手制作发钗，让奴婢带些新鲜的花样子过去。
奴婢想起这发钗新颖别致，便拿去给和妃娘娘参考，和妃娘娘制成了这几乎一模一样的发钗，最后拿去尚宫局烤蓝。
可没想到，和妃娘娘所制发钗，几乎以假乱真，小宫女们不知内里，竟拿错了发钗，将原本库里的发钗送去永和宫，进而带到钟粹宫。
奴婢事后发现出了错，便急急的带了和妃娘娘亲制的发钗来，却不想，路上就接到了宣召，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这番话说的，让众人云里雾里的，顾芳仪忍不住问道：“那这两个发钗，到底哪个是和妃亲手制成的？”
董尚宫答道：“皇上手中景泰蓝的这个发钗，是和妃娘娘亲手制成的，蓉妃娘娘身边的那个，是鹅毛花瓣，染了颜料，若是落了雨或是水，就会褪色，和妃娘娘便选了景泰蓝的，多年不退色泽。”
董尚宫一说开来，众人才算是弄明白，如果皇上手里的这个，才是和妃亲手制成的，那么不管蓉妃手里的发钗有没有毒，都跟永和宫没关系了。
安蓉气恼急了：“出了事，便说这发钗不是你制的，嘴长在你身上，自是任由你胡说八道。”
良妃也不甘心，但碍于程子谦的神色，不敢再说话，却是冲着顾芳仪使了个眼色。
顾芳仪抿了抿唇，越众上前道：“皇上，蓉妃娘娘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匣子上头又没有做了标注，哪里知道，哪个是库里原有的，哪个又是和妃娘娘新制成的？
再说，和妃娘娘喜欢制作珠钗，又是懂医术的，谁知道，这是不是和妃娘娘一早就谋划好了的呢？
嫔妾初入宫中，这样的事情委实可怕，为着后宫祥和，还请皇上查个清楚明白。”
顾芳仪点明两个要点，一个是凌曦本就做发钗，谁知道原本库里的那个，是不是和妃制成的？
第二，和妃懂医术，那就是通毒理的，想要下毒，比旁人更容易些。
凌曦手中团扇轻摇，赞赏的瞧了顾芳仪一眼，难怪是良妃的手帕交了，倒也有几分真本事。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凌曦依旧不说话，笑看众人。
林贵人与月选侍紧张的站在凌曦身侧，说不过顾芳仪，两人紧握粉拳，恨不能上去打一架。
董尚宫张口道：“这不可能，因为和妃娘娘根本就没有碰过那支鹅毛发钗。”
安蓉突然笑了道：“和妃，你还说你没有与董尚宫勾结？若不是你二人勾结，董尚宫怎么能说出如此颠三倒四的话来？”
安蓉终于揪住了把柄，格外得意的说道：“没碰过这鹅毛发钗？没碰过，怎么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发钗来？”
“蓉妃难道不清楚，为何我没碰过那发钗吗？”凌曦终于张口，却说得让人愈发稀里糊涂的。
蓉妃为什么会清楚？
难道这发钗跟蓉妃还有关系？
或是说，这一切都是蓉妃自己设计的？
第117章 事实
“我怎么会清楚！”
凌曦不过是问了安蓉一句，便将安蓉逼到了墙角，脾气爆发出来，安蓉恨不能将凌曦从大殿中推出去。
“和妃，你这血口喷人的本事也是极厉害的，倒是本妃小瞧了你。”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和妃竟然还能如此慢条斯理的安然说话，只冲着这样的温婉从容，她便容不得和妃。
凌曦眉间轻蹙，颇为无奈的看向安蓉道：“蓉妃难道没发现，那装鹅毛发钗的匣子，是西齐特制的吗？”
西齐特制的匣子，用了精致的铜锁，打开一次，就会在侧边出现一道红线，红线的条数，代表着这匣子打开的次数。
安蓉侧头去看，宫女芙蓉将那半透明的琉璃匣子呈上来，亮闪闪的铜锁旁，果然有红线。
安蓉不过看了一眼，便惊喜的将铜锁捧给程子谦：“皇上请看，这是两条红线，说明和妃之前打开过！”
程子谦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看着那两条红线沉默不语，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林贵人咬着唇，上前说道：“蓉妃娘娘，这匣子，送来的时候，都要由钟粹宫的宫女打开看一眼。”
所以，两条红线，一条是宫女冉心打开的，另外一条是蓉妃打开的。
“不，这不可能！”安蓉歇斯底里的说道：“若是和妃没有打开这匣子，怎么可能制出一模一样的发钗来？”
月选侍低声嘀咕道：“不是从匣子外头就能瞧见吗？为什么非要打开才能弄成一模一样的？”
月选侍的声音虽然小，但此刻大殿安静的很，人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仿佛只有安蓉一个是傻子一般。
“这不可能！”安蓉似乎只能说这句话了。
“那……那如果和妃没有碰这发钗，这发钗上怎么会有剧毒？”安蓉死揪着凌曦不放。
凌曦坦然答道：“这发钗只经了两人的手，一位是蓉妃，另一位是蓉妃的宫女。”
不是安蓉自己下的毒，就是蓉妃的宫女下的毒。
在座妃嫔窃窃私语起来，质疑的目光落在安蓉身上。
安蓉快要气疯了。
杜鹃姑姑怒气冲冲冲的问道：“方才是哪个宫女查看礼品的？”
良妃深吸一口气，缓慢的向自己的几案行去，似是不经意的冲着冉心瞧了一眼。
她费尽心机才促成的局面，居然这样就让和妃破了。
到底是和妃本身就有好运到，还是说，和妃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难道说，和妃一早就看穿了，她会在珠钗上动手脚？
这怎么可能？
冉心死死的捏住裙摆，她着实不想踏出这一步。
可不踏出这一步，此刻在景仁宫的李太医就会被良妃用莫须有的罪名处死。
她死，总好过他死。
他医术精湛，借助这个把柄，应该可以出人头地了。
他等了她多年，她无以为报，便还他一个前程吧。
冉心迈着小碎步，越众而出，跪地答道：“是奴婢，是奴婢查看的礼品。”
杜鹃姑姑在冉心出来的那一刻，便几步走上前去，待冉心说完这句话，杜鹃姑姑的脚已经踹了过去。
“你个贱婢，说！这发钗到底是怎么回事！”杜鹃姑姑几乎怒发冲冠，恨不能生吃了冉心的模样。
冉心被踹的一趔趄，杜鹃姑姑这一脚踹的极狠，冉心抹了抹唇角的血迹，重新跪好，咧着被染了血的牙，看向凌曦道：“和妃娘娘莫不是忘记奴婢了？”
凌曦淡淡的扫了冉心一眼。
她是熙和的时候，冉心是德妃身边体贴的大宫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