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嬷嬷的身份，如此特别……”
金嬷嬷不说话，只耳朵细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片刻，外头一阵喧哗。
程子谦握了握凌曦的手，沉声说道：“朕去处置。”
凌曦柔和的点了点头，替程子谦理了理袍角：“小心些。”
程子谦抚了抚凌曦的发顶，温柔回道：“放心。”
程子谦看了眼荣宝与卫泠，两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凌曦身后。
程子谦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凌曦将煮好的酸梅汤递给金嬷嬷：“以色侍人，终不长久，那些妃嫔带来的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嬷嬷若是指望着他们能谋逆，那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金嬷嬷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茶盏，强稳心神说道：“皇后娘娘该知道，百密一疏，娘娘不一定就能事事算的精细。”
凌曦浅笑嫣然：“嬷嬷说的是，百密一疏，若不是吕素良沉不住气，去警告了庄夕颜，本宫也不会发觉这个巨大的阴谋，说不得如今，还将嬷嬷当做幼时那个温柔和善的嬷嬷。”
“嬷嬷抓住庄家的把柄，抓住吏部尚书的把柄，将后宫妃嫔送到感业寺，暗中让她们做些青楼姬女的生意，渗入到朝堂中去，甚至故意让荣宝去看，让本宫安心，却让若潇出了岔子，放了人出去……”
凌曦清浅一笑，想到金嬷嬷这半年多来的安排……
“嬷嬷这个局布的这样长久，这样缜密的心思，便是本宫也是敬佩的，嬷嬷用忠王选择竹园做铒，又用勇王妃挑择贵女为辅，让本宫的眼睛，身边的人，都盯着旁人，却将嬷嬷当做最信任的人使唤着……”
凌曦轻叹口气，含笑说道：“但本宫还是感激嬷嬷，感激嬷嬷将皇上救醒，若不是嬷嬷，怕是皇上好一阵子都那样睡下去了，虽然嬷嬷让皇上醒来的目的，是要吕素良装扮成皇上的模样……”
“吕素良那样的人，真的值得嬷嬷付出这一生吗？”凌曦轻声问道。
一直沉默的金嬷嬷，缓缓张口：“中宋只留下他这样一个人，老？鹞匏 ！？
东楚，西齐，南诏，北汉，中宋。
三百年前，中宋被北汉帝女所灭。
而金嬷嬷是中宋女官之后，吕素良便是她们所谓的主子。
“一个阴险毒辣之辈，便是嬷嬷扶持他成为皇帝，又能如何？本宫一直以为，嬷嬷是难得的聪慧人，却不想嬷嬷却要为了这样一个人，负了天下人。”凌曦徐徐说道。
金嬷嬷含着笑意，唇角却有鲜血流出，竟是自己服了毒：“这天下人，有皇上与皇后便够了，老奴这样的人，只适合做垫脚石。”
第368章 来了
金嬷嬷在凌曦对面，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面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仿佛凌曦幼时见到的那般模样。
凌曦沉默，良久未发一言。
荣宝冷漠道：“娘娘，要如何处置？吕素良被刘彦庆活剐了，要不要奴才将金嬷嬷也送过去？”
将金嬷嬷这个闹出这么多事情的老虔婆也送过去，一片片的把肉剐下来。
凌曦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以五品女官的身份，厚葬了吧。”
“娘娘……”荣宝并不赞同。
凌曦叹气道：“去吧。”
金嬷嬷没有与自己闹下去，说下去，没有将最后的一点情份抹掉，她也着实受够了背叛，就这么了结，没什么不好。
凌曦缓步向外行去，阁楼上的门扉打开，阁楼外，星光熠熠，恍若手可摘星辰，金嬷嬷让她记住那好的一面，那么她就记住好的。
金嬷嬷让她见识到了，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大，她一个人，在局限的西齐后宫里，走出了另外一条路，不能笼络朝臣，但收拢了西齐后宫所有的女人，用这些女人去收拢男人。
金嬷嬷无疑是成功的，如果她扶持的不是吕素良的话。
庄夕颜身着碧****官服饰，莲步轻移，颈间的赤金嵌猫眼石璎珞圈，显示着她的身份，如同宋若潇，灵芝一般的身份。
“娘娘，南诏国主来访，皇上去见了。”庄夕颜捧着一件梅红色轻薄披风，展开为凌曦套上。
“上官？”凌曦轻声呢喃。
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人在哪？”凌曦问道。
“重华宫。”庄夕颜一招手，有六名宫女手持六角琉璃宫灯，在阁楼下静静侍立。
庄夕颜这几个月一直在凌曦身边，也渐渐知晓了凌曦的习惯。
要问在哪，定是有过去的。
凌曦微微颔首，被庄夕颜搀扶着下阁楼。
重华宫中，程子谦与上官文泽相对而坐。
“辛苦了。”程子谦说道。
他传的话是给程子墨，程子墨与上官宛心还没有赶到，上官文泽却是到了，不用细想，也知道上官文泽是如何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来的。
上官文泽微勾了唇角道：“不是为了你，所以不用你说辛苦。”
程子谦听后，并不恼怒：“朕是代她说的。”
“她，无可替代。”
上官文泽不预备与程子谦说这个，他明显处于下风的问题，转移话题问道：“中宋余孽呢？”
“一炷香之前，全部剐杀。”程子谦端起茶来，温声说道：“你迟了。”
上官文泽冷哼了一声，带着丝苦笑。
上官文泽沉默了片刻，从袖笼里拿出一个墨玉葫芦来，抿了口醇酒，眼眸亮亮的看向程子谦：“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程子谦没说话，只看向上官文泽。
上官文泽面上的笑容渐渐转淡，把玩着手中的墨玉葫芦，说道：“我努力想要放下她，但是……一年了，试过很多办法，还是办不到。
我用南诏国土，南诏秘术来换她一人，你去做那个一统江山的皇帝，如何？”
程子谦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她，无可替代。”
同样的一句话，来回复上官文泽。
“你知道，她厌倦这样的日子，她的确有能力，有本事去处理朝事，面对那些勾心斗角，但你知道，她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你定要用这样的手段，将她禁锢在你身边？”
上官文泽攥紧了手中的墨玉葫芦，质问程子谦。
“朕已经与子墨，靖王商议妥当，子墨执掌东楚，靖王打理北汉，西齐的事情了了，朕与她只在晴水楼过安生日子……”
程子谦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上官文泽打断：“只要身在局中，如何能置身事外？”
“所以，朕已经重建了灵山的宅子，等一切安稳之后，便会搬过去住。”程子谦言语温柔，想到日后神仙眷侣的日子，唇畔带了浅浅的笑意。
上官文泽冷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安稳？怎么可能安稳？朝中事务繁多……”
“净儿与澈儿会长大，最多十年，足够。”程子谦笃定道。
靖王与靖王妃灵心将所有心力都交付到这两个孩子身上，十一岁出师不意外。
上官文泽突然发现自己输得彻底，那一对双生子的存在，将他压得死死的，不能翻身。
程子谦一点不客气的说道：“她如今又有孕了。”
上官文泽冷笑了一声，又灌了一口酒。
凌曦到重华宫的时候，上官文泽正倚在重华宫宫门前的大红柱子前，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的主。
但凌曦知道，其实上官文泽的身姿很周正，坐在南诏的龙椅上，威武严肃，便是现在，站直了身子，便是另一般模样。
凌曦含笑望过去，深夜的大红灯笼将上官文泽的脸色照耀的很明亮：“好久不见。”
上官文泽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他想听的，从来不是这个。
但那失落的情绪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容：“听宛心说了几句，知道你身边有中宋余孽，快马加鞭的赶过来，想要英雄救美，结果……还是迟了。”
不只是这一次迟了，过往的许多次，都迟了。
“多谢。”凌曦浅笑说道。
这句也不是他想听的。
他不需要她的感谢。
程子谦从大殿中走出，缓步行到凌曦身侧，为她挡住风，温柔道：“去大殿说话，这里是风口。”
凌曦颔首，含笑看向上官文泽，上官文泽已经转过身去，大踏步往内殿行去。
几人落座，大殿之内，陷入诡异的静谧中。
“你肚子里的这个，我定下了。”上官文泽扫了眼凌曦压裙的墨玉玉佩，突然间开口说道。
凌曦奇怪的看向上官文泽，上官文泽一本正经的说道：“凌曦与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占了她的身子，总该替她还债。”
程子谦神色复杂的看向上官文泽，问道：“你跟谁生儿子？”
“你管我跟谁生儿子？反正凌曦是我儿子的岳母，这事就这么定了。”上官文泽气呼呼的瞪了程子谦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