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妃姿态雍容的搅着一碗银耳莲子粥，问道：“丫鬟什么也不清楚，一问三不知的，敢问妹妹，我家王爷现在何处？”
勇王妃低头吃了一口粥，咀嚼片刻，用锦帕抿了抿唇角：“姐姐，食不言寝不语，左不过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不如用完膳，再来说话。”
忠王妃抿了抿唇，只怪自己急躁，失了体统，因而笑了笑，不再说话，当真娴雅端庄的用过了膳。
膳闭，自有宫人收拾了去。
忠王妃与勇王妃在暖阁里落座，有宫人奉上浓郁的普洱来。
“妹妹现在能与我说了吧？”忠王妃四处瞧了瞧，见自己这正房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更改，心里愈发笃定，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勇王妃目光落在忠王妃耳边硕大的东珠上，轻声说道：“姐姐这对东珠，还是皇后娘娘到了西齐之后，置办的吧。”
忠王妃手轻轻的抚了抚耳边的金线坠子，抿唇笑道：“这个……是搬到竹园后，吏部尚书府送来的贺礼。”
勇王妃抿了口茶，又道：“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还记得，咱们当初才入京城时候的模样？”
忠王妃神色一僵，那段过往，她最是不愿回忆，当初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像是有一把剑一直悬在头上……
“姐姐不愿回忆，我却是总记起那段日子，才入宫的时候，宫里最末等的妃嫔，都敢将我的帕子碾到泥地上，我却半个字都不敢说，跪在青石砖上，一跪就是三个时辰，回去都走不得路……”
勇王妃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自己眼底的泪：“姐姐因为脾气好，愈发的任由她们搓圆捏扁，我还记得一个正五品的嫔位妃嫔，闹着要姐姐爬树折梅，姐姐从树上落下来，摔到了尾骨，三个月没下来榻，姐姐却说那三个月，是你在宫里过的最安生的三个月……”
忠王妃被勇王妃说的眼泪汪汪，抹着眼泪说道：“都过去了，还说那些做什么？”
勇王妃看着忠王妃问：“姐姐觉得过去了就算了吗？姐姐难道不知道这竹园有什么？凭着姐姐的聪慧，难道就躲不过去吗？凭着姐姐的本事，会劝不得忠王？”
忠王妃没说话。
勇王妃红着眼睛说道：“姐姐知道这竹园有什么，知道忠王选这所园子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姐姐不说，因为姐姐也想要那无上的荣耀，是姐姐纵容着忠王，野心越来越大，忠王有几斤几两，难道姐姐不清楚吗？”
忠王妃听得勇王妃的质问，怒道：“忠王再差，也比熙桩要强得多，熙桩能做皇帝，为什么忠王就不能？
你问我为什么？不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不愿意每日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每天被人塞进来一个个妖媚的女人，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脸上一点儿不高兴的样子都不能显现出来，便是那些被送来的女人，那些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不过是粗使宫女，也敢给我下脸子！”
忠王妃越说越气：“你知道我摔跤的那次，除了摔了尾骨，还摔了什么？摔掉了一个孩子！一个孩子！”
勇王妃诧异的看向忠王妃。
忠王妃眼泪滚落：“是，我知道这竹园有什么，若是凌曦不来，这西齐的天下，就该是忠王的，成为西齐王后的人，就该是我，我为什么不能争取？”
“可皇后到了西齐，你我才有了好日子过，若不是皇后，你我现在还是挤在西齐后宫里，无权无势的王妃不是吗？”勇王妃道。
忠王妃冷哼一声说道：“妹妹，那个位置，是我让给她的，我不需要她的恩赐，因为那原本就是我的。”
勇王妃看着面前脸色红润，慷慨激昂的说着，那个位置原本就是她的忠王妃，慢慢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忠王被发配去了山城，至死不得归。”
第371章 隐秘
忠王妃目光呆滞的看向勇王妃，勇王妃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现在姐姐该知道，你回竹园来，是做什么的吧？”
忠王妃沉默了片刻，冷笑着，声音从闷闷的，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凉。
勇王妃侧过头去，等着忠王妃笑完。
“这么说，你是来送我一程的？”忠王妃大笑良久，方才问道。
勇王妃点头道：“你知道，这件事情过不去，这是谋逆。”
忠王妃冷哼一声：“成王败寇，她的皇位难道就来的干净？”
勇王妃什么也没说，从袖笼里拿了一个小瓷瓶出来：“这个，是我与太医要来的，走的没什么痛楚，也不会坏了身子，亲王妃服饰，你愿意穿着便穿着，我会求皇后娘娘让你入皇陵的。”
忠王妃看着小几子上的白瓷瓶，小小的模样，却是可以掌控她的生死，她从没想过有一日，会死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上头。
“姐姐，皇后娘娘总算还肯让忠王入皇陵，已是难得……”
勇王妃还未说完，就被忠王妃冷笑着打断道：“你如今是皇后的人，自然觉得她什么都好，左不过，你与勇王，原本就没资格坐上那个位子……”
忠王妃的冷漠，让勇王妃怒火渐渐上涌，直到最后怎么也压不住。
“姐姐可知道，金嬷嬷与吏部尚书府嫡次子吕素良的下场？”勇王妃端正而坐，将普洱拿在手中，冷声问道。
忠王妃没说话，冷漠至极。
勇王妃也不在意，徐徐张口：“金嬷嬷自己服毒，吕素良被众人瞧着，一刀刀的活剐，听说吕素良被活剐的青石砖，洗了三天，才将血污洗了个干净，只现在过去，还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忠王妃身子微僵，可终是不肯张口。
勇王妃继续说道：“金嬷嬷当初送往感业寺的那些妃嫔们，全部坑杀，姐姐知道什么叫做坑杀吗？就是把人扔进去，活活的用土埋了。”
“这就是谋逆者的下场。”勇王妃一字一句的说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荷绿的窗纱照射进来，带来阵阵凉意，忠王妃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那在天牢的日子，将她摩挲的老了几岁，可勇王妃的话，更让她如坠冰窟。
“同样是谋逆，忠王与姐姐的下场，已经是好的了，若是姐姐不知足，觉得妹妹来送你，还不足够，妹妹倒是可以请了皇后娘娘身边的荣公公来，荣公公会如何对待姐姐，我却是说不好的。”勇王妃觉得，也许是自己太客气了，才让忠王妃自傲起来。
勇王妃站起身来，背对着忠王妃，微微阖上双眸道：“姐姐，自便吧。”
背后良久无声，就在勇王妃预备抬脚离开时，听到了钗环碰撞的簌簌声，以及忠王妃低沉暗哑的声音：“其实，我一直以为，我是比你聪明的，因为我躲过了金嬷嬷的汤药，我后来怀了孩子……
若不是那些妃嫔故意要看我出丑，我也不会从树上掉下来……因为那次的事情，我在宫里平安的渡过了三个月，再没人来找我的麻烦。
凌曦来了这里以后，她可以高高在上的赏给你我东西物识，可以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我很羡慕，我也想过上那样的日子。
我……知道忠王没资格做到那个位置上，但我可以的，我比忠王的心思更细腻，我可以如同凌曦一样，我甚至可以让忠王躲在我身后，继续过她风花雪月的日子。”
勇王妃听得心惊，觉得可笑，只是忠王妃已经穷途末路，她又何必戳穿？
勇王妃轻叹口气道：“姐姐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忠王妃冷笑着说道：“若有下辈子，我必定投成熙桩，有那样一个姐姐护着，便是个废物，也可以稳坐王位，我若是他，定不会将自己的姐姐，下毒害死。”
勇王妃猛地转过身来，愣愣的瞧着忠王妃：“什么下毒？”
忠王妃手中的小瓷瓶已经打开，忠王妃摇着雪白皓腕，冷笑着说道：“有熙和长公主在一日，熙桩就能稳坐王位，妹妹觉得，我会让熙和长公主好好的活着吗？”
勇王妃瞪圆了眼睛，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忠王妃却是半点不惧怕：“反正都要死了，若是不与旁人说一说我的本事，我心里憋闷的慌，不如说给妹妹听。”
“熙和长公主是被熙桩害死的，是我怂恿的媚芝，熙桩一直以为，熙和长公主压在他的头上，他的一切不顺遂的根源，都是熙和长公主，所以才会让王后的妹妹德妃动手……”
忠王妃笑得娇媚，娇嗔的看向勇王妃：“妹妹说，我是不是比皇后还要聪明，若不是我出手，这西齐也落不到她的手里，她该谢谢我才是。
她唯一比我好的地方，就是她得了个极好的夫君，肯连天下都送给她的夫君，若是忠王有皇上的一半，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勇王妃猛地出手，一把将忠王妃手里的小瓷瓶夺过来，就往忠王妃的嘴里倒。
忠王妃没想到勇王妃突然出手，竟是大口吞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