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宴席仍旧摆在敞轩里，来的多是朝臣亲眷。
庄夕颜也在其列，金嬷嬷遣了宋若潇来打理宴席诸事。
这一次，多是京城勋贵之女，自是有规矩的，没有出了先前的岔子，宴席有条不紊。
忠王妃将自己的表妹顾瑾儿叫到跟前来，给凌曦请安。
“这孩子是个活泼的，皇后娘娘别嫌弃她没规矩。”忠王妃笑着说道。
顾瑾儿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四处瞧着，没个定准，听得忠王妃这般说，才收拢了眼神，低垂了眉眼。
凌曦含笑，晴翠便拿了一个紫檀木匣子来，里头是宫中的珠花，新颖别致，乃是内务府所制，虽不值什么钱，但代表的是体面。
顾瑾儿笑得没了眼睛，高高兴兴的收了。
忠王妃隐隐有些不悦，她原想着趁此机会，得凌曦一个赐婚，为娘家长长脸，她先前已经有意无意的提及过，她觉得翰林院那个新上任的有几分才学……
可自己的表妹不争气，四处乱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让她也没脸说出什么争取的话来。
这边顾瑾儿退了下去，偷偷的冲着宋若潇吐了吐舌头。
她可不想嫁给那什么翰林院的榆木疙瘩，无趣死了。
好在宋若潇与她说了上回敞轩的事，因而她刻意表现的没规矩，凌曦当真没有给她赐婚。
宋若潇含笑点头，冲着温菱看了一眼。
温菱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
忠王妃那点儿小成算，她们还不瞧在眼里，好在这个顾瑾儿是个知道轻重的。
这边勇王妃将自己的妹妹秦瑶叫到了凌曦身边，叹气道：“娘娘，这便是臣妾那个不成器的妹妹。”
凌曦仔细瞧去，勇王妃的妹妹今日穿了件莲青色袄裙，上身穿了件齐腰的出毛披风，披风是鹅黄色的，上面绣着鲜艳的海棠花，面上上了妆，发髻也挽的娇俏，戴了几朵珠花，不奢华不低调，中规中矩。
只是即便刻意上了妆面，用了娇嫩的披风来抬颜色，凌曦还是看出了秦瑶的几许病态。
凌曦指了指自己侧边的蒲团说道：“来，坐，你姐姐说，你喜欢吃东楚的糕点，刚好本宫的小厨房做了些，你吃两块尝一尝。”
秦瑶瞧了眼勇王妃的脸色，勇王妃点了点头，秦瑶这才行礼坐下。
凌曦观其面色，见其规规矩矩的吃着糕点，举手投足间显现的优雅，不是临时装能装的出来的。
待秦瑶用了两块点心后，凌曦握住了秦瑶的手腕。
秦瑶下意识的想躲，却被一旁的勇王妃按住了胳膊，笑着打掩护道：“皇后娘娘莫不是怕臣妾这妹子吃的太多不成？”
凌曦懂医术，医术精湛，秦瑶知道，她害怕自己的病被凌曦知道，凌曦便再也不肯让她去东楚了。
凌曦诊了秦瑶的脉象，缓慢的松开了手，温和道：“不过是凉了，本宫怕你这妹妹吃多了寒凉之物，回头身子不适，伤了脾胃。”
秦瑶惴惴不安起来，咬唇看了凌曦的面色，这样的话，是嫌弃她身子不好，不肯让她去给墨王做侧妃吗？
“姐姐……”秦瑶求助的看向勇王妃。
勇王妃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若是凌曦不答应，那也没办法。
她这妹妹身子不好，是事实。
要嫁去东楚的西齐贵女，是为了帮衬凌曦的，若是墨王侧妃不能在东楚站稳脚跟，还要为凌曦添了麻烦，那去东楚做什么。
凌曦不允，原也在勇王妃的意料之中。
勇王妃轻声安慰道：“好了，我能为你争取的，都争取了，你也别再闹了，安安生生的在西齐嫁了便是，有我与父母亲护着你，总不会让你委屈了去。”
“你这身子如此，墨王侧妃的位置，并不只是********，这是两国的事情，你不懂，却也不能添乱。”
秦瑶噙着的泪滴滚落，到底，还是不行吗？
秦瑶的表现不是作假，勇王妃的心疼也不是作假，凌曦瞧在眼里，吩咐晴翠道：“看小厨房还有新做的糕点没有，给秦二小姐包一些，带回去。”
秦瑶再也忍不住，眼泪将妆面都冲花了。
“你来。”
勇王妃正要将秦瑶带走的时候，却是凌曦先将秦瑶叫了起来，一并往敞轩后头去了。
敞轩后头设了净室，供贵女们更衣梳洗。
“去把脸上的妆面都洗了去吧。”凌曦吩咐道。
秦瑶也知自己花了妆，抿唇去了，再出来的时候，连着外头的鹅黄披风一并脱了去，露出内里莲青色樱桃粒小袄：“臣女失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姐姐说，你对东楚墨王情根深种，你自小在西齐，怎么会见过墨王？”凌曦问道。
提及程子墨，秦瑶再次落泪：“因为臣女的病，父亲曾带臣女去过一次南诏，路上臣女见到了墨王爷。”
凌曦蹙了蹙眉，头一回知道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墨王爷路上相救，臣女早就没了性命，所以臣女发誓，生死都是墨王的人，能有幸伺候墨王，是臣女的福份。”
“只是臣女的福份太薄，因为自小体弱多病……”
凌曦皱了皱眉，说道：“你起来，坐下，本宫好好诊一诊你的脉象。”
方才凌曦不过是随便一摸，便发现这秦瑶病的不轻，说句不中听的，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十年阳寿。
秦瑶听话的坐了下来，却是淡淡的说道：“既是不能嫁给墨王爷，不能服侍在他的身边，臣女这病治与不治，又有什么呢。”
凌曦将秦瑶的左右手尽数诊过，沉吟片刻说道：“若是本宫同意你嫁去东楚，成为墨王侧妃呢？”
“皇后娘娘说……什么？”秦瑶想，她一定是耳朵也出了毛病，听错了。
第345章 同意
凌曦收回手来，说道：“本宫说，若是本宫同意你嫁去东楚，你当如何？”
秦瑶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问道：“嫁去东楚，做墨王侧妃吗？”
凌曦颔首：“只是侧妃而已，在东楚不过是个妾室，东楚的妾室身份一向不高，而且墨王的母妃淑太妃一向不喜欢做妾的，你确定，你要去东楚做妾吗？”
秦瑶几乎要喜极而泣，忙不迭的点头说道：“臣女确定，只要可以在墨王爷身边，莫说是做妾，便是做丫头也成。”
温菱在一旁听着直摇头，哪有好好人家的姑娘，上赶着做妾做丫头的？
这也难怪勇王妃上愁了。
凌曦沉默片刻，突然间说道：“但你的身子，怕是不能行周公之礼。”
秦瑶一怔，面上没有半分娇羞的说道：“先前的大夫并没有这样说过……”
凌曦站起身来，到鎏金熏炉前站定，暖着手脚道：“你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若要强行行周公之礼，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的身子，是断不会有孕的，而且由此损耗肾气，你最多能在墨王身边待一年。”
秦瑶咬唇说道：“即便是一年，哪怕是一个月，只要是能在墨王身边就好，臣女不在乎这个……”
“本宫在乎。”凌曦打断秦瑶的话说道。
凌曦目光平和的看向秦瑶：“西齐与东楚的关系看似平衡，但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了差错，或是西齐想要占东楚的便宜，或是东楚看到了西齐的软弱，这个平衡就会打破。
对本宫来说，这没什么关系，本宫依旧是东楚的皇后，是东楚与西齐的一国之母，只不过本宫还是希望，西齐可以自立门户。”
东楚与西齐，是凌曦与程子谦想要留给程净与程澈的，自然不想归为一国，免得将来还要划分开。
“墨王侧妃的身份，不只是一个妾室，还代表着西齐。本宫能容你十几二十年在东楚，为墨王侧妃，但一年，一个月，却是不成。”凌曦说道。
秦瑶也懂得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想要在程子墨身边，多久都可以，但如果只是一年一个月的话，皇后娘娘还要另外选了西齐贵女去东楚，没人会这样耗费财力物力，穷折腾。
“皇后娘娘刚刚说，可以让臣女嫁入东楚。”秦瑶忍着泪说道。
“是，可以，本宫为你指一条明路，如果你觉得可以，那么本宫可以成全你这份心意，将你送到墨王身边。”凌曦说道。
秦瑶立刻跪地：“但凭皇后娘娘吩咐，只要能让臣女在墨王身边服侍，让臣女做什么，臣女都愿意。”
“不行周公之礼，一心一意服侍墨王与墨王妃，做好侧妃的本份。
本宫也不怕跟你直言，墨王与墨王妃情深意笃，怕是容不下旁人。
安守本份的你可以留在墨王身边伺候，不被墨王厌弃。
不生期盼，不逾矩，你便整日都是欢喜的，你的忧思自然能解，如此，你该还能活上十几年。”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