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香几上，摆着雕刻成小山模样的西瓜，有淡淡的果香传来，云贵嫔却觉得那红色刺眼的很。
是她一辈子都不能用的颜色。
“嫔妾原是想要为皇后娘娘分忧，才会将舍妹举荐给娘娘，舍妹姿容出众，若是入宫为妃嫔，少不得会给娘娘添些烦乱。
但若是舍妹成为墨王侧妃，便再不会与娘娘有牵扯，又可以压制南诏的宛心郡主。
嫔妾自认所思所想，皆是为娘娘分忧，却不想，皇后娘娘竟这样曲解嫔妾的好意。”
云贵嫔说的很是委屈。
凌曦很是耐心的听云贵嫔说完，淡淡的笑了笑。
又一个假话说的多了，自己都信了的人。
“你的确是好意。”
“但这好意，只是对你自己好。”
凌曦觉得有些倦了，斜倚在浅金底的大迎枕上，慵懒道：“不让你嫡亲的妹妹入宫，不想姐妹反目是真；因为你的容貌不及妹妹，且你的年纪比本宫还要大一些，想要争宠，有些艰难。”
“但当真为妹妹着想的人，不会让妹妹去做侧妃，一个侧字，即便为妃，也是妾室。”
“凭着国公府嫡次女的身份，你妹妹可以嫁去国公府或是侯府做长子嫡妻，做当家主母，不拘是嫁去何处，都可以当家做主，自己说了算。”
“可你入宫了，不愿妹妹比你过的好，不愿她嫁的好，所以你为她筹谋墨王侧妃的身份。”
“看似是为了她好，为了家族荣耀，为了你所谓的姐妹情深，实则……不是。”
“你只是想要看到你的妹妹被宛心郡主欺压，无处申诉；想要在父母亲跟前得脸，告诉她们，你为了家族荣耀，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你甚至想，有一个做王爷侧妃的妹妹，你便不用与本宫的命运绑在一起。”
凌曦说的不疾不徐，声音清浅的像是香炉里透露出的缕缕青烟，但每一个字，都说中了云贵嫔的心。
“其实本宫有些不明白，明明你们事事为了自身，怎么能说的那样冠冕堂皇？”
冠冕堂皇也就罢了，怎么能说的连自己都信了呢？
倒好像云贵嫔说这样一番话，当真没有一点儿私心，是真的为凌曦考虑，为她的妹妹考虑一般。
看看，狡辩的样子，委屈的样子，何其无辜！
凌曦拿起红木小几上的牡丹团扇摇了摇：“今日，这事，只是本宫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本宫喜欢直来直往，你若是一开始便说，想要将妹妹送去做墨王侧妃，被宛心郡主欺负，说不得本宫还会答应了你。
但你打着为本宫的名义，一副菩萨心肠的样子，本宫瞧不惯，所以不能依你。”
云贵嫔被凌曦一番话训斥，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心中所想，一一被凌曦戳破，偏她还不能不承认。
若是再与凌曦狡辩，云贵嫔担心，凌曦会将她举荐妹妹为墨王侧妃的事情，告知镇国公府。
那时候，她才是当真的退无可退。
如今只是镇国公府觉得她霸道自私，不顾家族，但妹妹定会感激她，旁支的妹妹们也会感激她。
将来她们嫁去侯府做嫡妻，做主母，说不得还会成为她的助力。
云贵嫔聪明的选择了闭嘴：“嫔妾自作聪明，多谢皇后娘娘教诲，嫔妾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你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本宫会仔细斟酌墨王侧妃一事。”凌曦摆了摆手道：“去吧。”
云贵嫔行礼告退。
上官宛心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浅青色曲裾，犹如青松翠竹：“你该答应她才是。”
凌曦笑笑，抬手拉了上官宛心坐下：“云贵嫔也就罢了，杜鹃是个谨慎的，我答应的太痛快，她怕是会心有疑惑，这样拒绝了，她再行事，会更放心些。”
上官宛心含笑看向凌曦：“终是后宫里打拼出来的，这些个弯弯绕绕，你比我玩的好。”
凌曦摇头，笑道：“这算是夸赞吗？不过日子拖的也差不多了，估计，很快了……”
第287章 侧妃
这一日午后，英贤妃领了云贵嫔与菡贵嫔到坤宁宫。
当初，正月里，凌曦大封六宫，旁人不过晋了一级，只林菡樱晋为了正三品贵嫔，与云贵嫔同级。
原是樱良媛，后因与英贤妃同音，这才用了菡字。
菡贵嫔是明威侯府嫡女，与同宫而居的妍嫔相处的很是融洽，英贤妃喜欢这种聪明不挑事的，因而平日里，对菡贵嫔也算亲近。
“这些是南诏送来的嫁妆，皇后娘娘请过目。”英贤妃将一份礼单递给凌曦。
原英贤妃最不耐烦这些事情，这一年多的锤炼，倒也做得很是熟练。
凌曦翻开来，一页页的翻看了，唇角上扬，上官文泽倒是大方，若不是这份礼单，她竟不知，这南诏也富绰的很。
凌曦看过后，将那大红撒金的礼单递回给英贤妃，笑着说道：“墨王这次可是娶了座金山回来。”
英贤妃不客气的将那礼单递给云贵嫔：“云贵嫔也瞧瞧，免得小家子气的跑来皇后娘娘这里说嘴，堂堂国公府的嫡女，没得失了体面。”
云贵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讪讪笑着，接过礼单，恨不能将脸面都埋进礼单里去。
那日之后，凌曦虽没有将事情说给镇国公府听，但却透了消息出去，要为墨王爷挑侧妃。
也因此，她来凌曦这里说嘴的事情，被六宫皆知。
云贵嫔一向自持身份，以国公府嫡女身份为傲，尤其是兰德仪，顾芳仪几人出事后，她愈发的觉得自己身份尊贵，比之那些侯府文官之女，不知强上多少。
虽说菡贵嫔与她位份相同，但她总觉得高菡贵嫔一等。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镇国公府与云贵嫔少了来往，六宫妃嫔又觉得云贵嫔自诩端庄，却行着背地里告状的小人行径，因而有些瞧不上。
总之，云贵嫔被六宫孤立了。
只是碍于她一宫之主的身份，没有与她撕破脸罢了。
英贤妃酸了云贵嫔两句，便不再多言。
倒是菡贵嫔瞧过南诏的礼单后，说道：“皇后娘娘，看南诏的这份礼单，怕是这些嫁妆能环绕半个皇宫了，如此……宛心郡主的地位，在南诏想来不低。”
上官宛心以南诏国师女儿的身份养大。
南诏的国师不分男女，能者居之，身份相当于丞相，宰相之位，上官宛心的郡主之位，是国师娘娘求来的。
但国师娘娘为了避免上官宛心被灵恩发觉，所以一直保护的很好，导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位宛心郡主。
因而，消息传回东楚的时候，六宫妃嫔私下里念叨着，南诏挑了位名不见经传的郡主，嫁给墨王爷，是故意来占便宜的。
也是因此，才有了云贵嫔那番言论。
实事求是的说，云贵嫔那番话，也说出了许多人的想法，众人也觉的，只是迎娶一位郡主，这婚事，有些铺张浪费了。
如今见着这长长的嫁妆单子，菡贵嫔少不得会多想一些。
英贤妃将云贵嫔与菡贵嫔一道带过来，就等着菡贵嫔张这个口。
英贤妃就势道：“给墨王爷挑侧妃的事情，要不缓一缓吧，这样打压宛心郡主，若是让南诏那边知道了，怕是要吃心。”
英贤妃意有所指的说道：“这是结亲，不是结仇，南诏虽小，但巫蛊之术，却是不容人小觑。”
巫蛊之术，因其神秘被世人忌惮。
云贵嫔听闻此言，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她愈发觉得先前来坤宁宫是大错特错。
只怪那杜鹃姑姑，出了那样的浑主意，害得她狼狈至此。
南诏国主若是知道她曾说了那样的话，不知会不会给她下了巫蛊。
“英贤妃所言极是，南诏既有诚意，东楚也不能失了国体，墨王爷侧妃一事，待日后再议，不过，既是已经传了消息出去，那便慢慢选着人便是。”凌曦说道。
“云贵嫔，菡贵嫔，墨王爷侧妃一事，便由你二人协同挑择，也不必过了明路，只当是见见几位世家小姐罢了，左不过皇上在皇陵一时难以回转，后妃办些宴席，并不为过。”
凌曦目光落在菡贵嫔身上，柔婉亲切道：“菡贵嫔与各大侯府的小姐都熟悉，用你的名义，不至于让她们胡乱猜测。”
菡贵嫔看向凌曦清澈见底的眸子，有些疑惑，但终是点了点头：“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凌曦含笑点了点头，又对云贵嫔道：“你是本宫亲封的正三品贵嫔，一宫主位，本宫既往不咎。
好好端着你的位份，莫要再出了岔子，免得到时候本宫不给你体面。”
云贵嫔跪地谢恩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去吧，具体怎么办，你二人商议便是，到时候说给温姑姑，温姑姑自会给了你们令牌，不必过了本宫与英贤妃那里。”凌曦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