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宛心是她嫡亲的姐姐,双生子姐妹,上官宛心偶尔流露出的小心翼翼,刻意说起的玩笑话,她怎么会察觉不到?
荣宝,怕是出事了。
粉蔻从外头回来,行了一礼后道:“娘娘,西齐朝事如常,六部尚书递过来的折子,如常。”
许是夏日里的风,有些凉了,凌曦身子轻微一颤。
如常啊。
温菱皱着眉头问凌曦:“娘娘,要不要奴婢再去打听一下?”
“不必了,既是要瞒,自是不会让你打听出什么,去几次,也是一样的答案。”凌曦迈步往内殿行去:“让陆青上晚膳吧。”
她需要体力,好好的思量,如何去应对这些事。
淑太妃的宝相阁里。
上官宛心被程子墨迎了进去。
“人呢?”上官宛心问道。
程子墨冲着内殿指了指道:“刚到,我亲自去宫外接回来的,正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上官宛心顿住了脚步,这样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怕是累极了,她若是进去,程子谦怕是不能好好的用了这膳食,索性,等上一等便是。
程子墨亲自递了盏茶给上官宛心,在其身边落座,问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子谦他要在南诏留一年的时间?”
程子墨觉得自己问的急了,又道:“你先吃茶,不急,慢慢说。这一路上,子谦他急着吃茶,入了宫,便急着用膳,像是一日一夜不曾吃喝过,一句话也没来得及与我说。”
上官宛心吃了两口茶,道:“荣宝出事,消息被我拦下,转告给皇上,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回来的这样快。”
算时日,程子谦怕是得了消息,安排好一切,又写了飞鸽传书,马不停蹄的回来的。
丝帛早两日便到了,她一直拿着,没给凌曦,只等着凌曦有些疑心的时候,拿来安抚她。
“荣宝出了事?”程子墨神色冷峻起来,毕竟是自小按照帝王培养的,程子谦反应极快的,追问道:“西齐的朝务呢?”
“皇上派人去安抚住了。”上官宛心叹口气,忧心道:“但小妹聪慧,怕是很快就能发觉,也不知能瞒上多久。”
“听皇上说,荣宝在小妹心里,很是特别,若是知道荣宝出了事,怕是会心急如焚,还有西齐的朝务,也安抚不了多久,早晚会传到小妹耳中。”
上官宛心有些焦躁道:“一个人,能有多少心力?程三娘,灵恩的事情刚刚有点眉目,小妹还要顾着净儿与澈儿,再加上荣宝与西齐的事情……我怕小妹撑不住这些。”
“方才小妹还在与我说,天理昭昭,好人就该有好报的话……”
上官宛心这句话没说完,就听得程子谦略带沙哑的问道:“她说了这样的话?”
上官宛心抬眼看去,见程子谦有些胡子拉碴的走了过来,身上的蜀锦袍子,带着些褶皱,但却没有损了程子谦的仪态,反而多了些儒雅的风尘仆仆。
上官宛心站起身来,皱眉回道:“是,小妹说了这样的话,我想,她定是已经发觉了什么,既然那荣宝是她心腹,定会有她们主仆另外的联络法子,只可惜,我不能问了她。”
“你可吃饱了?咱们商议一下,接下来的……”
上官宛心的话,没有说完,再次被程子谦打断:“去坤宁宫细谈吧。”
“坤宁宫?”上官宛心挡住程子谦的脚步,如同青松翠竹般,站立在程子谦跟前,掷地有声道:“小妹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置,若是再知道西齐的事,人哪里撑得住?”
“听闻当初皇上将荣宝贬去慎刑司,就害得小妹伤了眼睛,难不成,皇上还想重来一次?”上官宛心终是将自己的不悦表现了出来。
这件事情,她是后来才知道的,也因此对程子谦有些不满,因而这一次得知是荣宝出事,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将事情压了下来,立刻传了消息给程子谦。
原本,上官宛心不想将程子墨牵扯进来,只念着灵恩的事情过去后,她与程子墨该是过着平凡的生活,毕竟,一个精通巫蛊之术的王妃,不是谁都敢娶。
可如今,也已经顾不得了,只希望能多一个人,便多一个人,为小妹分担些。
“她聪慧至极,能说出天理昭昭这四个字,显然已经知道了。”程子谦略显焦急的解释道:“母妃曾说她,慧极必伤,聪慧,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
“荣宝的事情,朕必须与她说个明白,不然她自己胡思乱想,更容易钻了牛角尖。”
上官宛心也是气恼,顾不得还没用晚膳道:“你们换件衣裳随我来。”
程子谦与程子墨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去了坤宁宫,总要乔装一番。
还不知道西齐的事情该怎么处置,程子谦回宫的事情,还不能被外人知晓。
淑太妃早已经准备好两件合身的太监服饰,递给两人后道:“你们去后,与皇后说,让赵公公将三皇子与四皇子挪到哀家这里来,哀家倒要看看,谁能从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对他们两个动手。”
淑太妃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出些力气是些力气。
上官宛心有些犹豫:“大婚事宜,许多事情要来太妃这里报备。”
那也意味着,许多的人,在宝相阁进进出出。
“没事,哀家会将事情推给英贤妃,只专心看顾三皇子与四皇子,非常之期,先这么办吧。”淑太妃爽利说道。
程子谦也不跟淑太妃客气:“谢母妃。”
程子谦与程子墨换了衣裳,跟随上官宛心又急急的奔着坤宁宫而去。
第290章 心慌
坤宁宫中,凌曦斜倚在贵妃榻上,单薄的素锦暗花纹丝被垂落一角,凌曦却丝毫未觉,只凝眉看向香几上的缕缕熏香,香料极淡,但却闻得出,里面添了安神的一味。
凌曦秀眉微拢,心内苦笑,若是这安神的香料,当真可以安神,倒也是极佳的。
可惜,事情太多,神安,心难安。
温姑姑在外禀道:“娘娘,宛心郡主回来了。”
凌曦无声的叹了口气,并不想让上官宛心见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怎么说都是双生子,她看得出上官宛心细微的表情,上官宛心又怎么会看不穿她的?
“本宫今日,乏了,便不见姐姐了。”凌曦清润的声音,似是山上的清泉一般,缓缓流淌而出。
上官宛心直到此时,才信了程子谦的话。
凌曦,是当真知道了。
上官宛心刚要张口,就被程子谦阻住了。
温菱这才发现,上官宛心身后站得不是旁人,竟是皇上与墨王,急忙就要行礼。
程子谦抬手阻了,低声与上官宛心,程子墨道:“朕进去看看她,你二人没用晚膳,让温姑姑安排用了,咱们再细谈。”
上官宛心心疼凌曦,这就要进去瞧她,却被程子墨给拉走了。
“你便是担心皇后,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身子,你进去说一万句话,也不如皇上去见皇后一面的好,先吃饭,没什么比果腹更重要。”
上官宛心心疼凌曦,程子墨则心疼上官宛心。
到了东楚不过两个来月,人已经瘦了一圈了。
坤宁宫的殿门无声的被打开,又静悄悄的合上。
殿内只燃了几盏宫灯,并不明亮。
程子谦迈入红木牡丹纹落地罩,就见凌曦背转身子对着他,温声道:“姐姐,我今日,实在有些乏了。”
暖阁里的窗子支开着,月光的清辉洒落进来,显得贵妃榻上的人儿愈发瘦削单薄,满头青丝只挽了一半,余下的随意的洒落在软枕上,如同长长的锦缎。
“既是心里有疑问,便问出来,憋在心里,岂不难过?”程子谦负手而立,站在贵妃榻边,温柔以对。
凌曦猛地翻身坐起,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人。
只见程子谦穿着一件合身的藏蓝色宫装,系着暗红色束带,即便是穿着这样的服饰,也难掩其清俊之姿。
“你回来了?”凌曦唇角下垂,带着浅浅的无辜与委屈。
程子谦摇头叹了口气:“朕以为,一进来,你便能闻出来。”
“你身上,龙涎香的味道早已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南诏的湿润青草香。
在凌曦身侧坐下,揉了揉凌曦的发顶道:“原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不想你却多想了。”
凌曦美眸微嗔的横了程子谦一眼,明知他在说谎,却不忍戳破了他。
“姐姐瞒着我,是想要给了我惊喜,我如何能追问?”凌曦用程子谦的谎话,去堵他的嘴。
程子谦沉声而笑,胸腔微震。
方才不想哭,这会儿却有些鼻腔微酸。
她,想念他这样的笑。
为了掩饰眼角的泪意,凌曦仰起头来,抚着程子谦的下巴道:“既是要扮了小太监,怎得连胡子也不刮一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