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灵柔的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楚形容。
若只看那浅浅上扬的樱唇，许是会认为，这声姐姐，是出自真心吧。
只，眼睛，不会出卖人的内心。
那眼神里的怨毒，怎么藏，也藏不住。
“妹妹不是病着？”凌曦问道。
灵柔微微垂下头去，带着自影自怜道：“病不病，并没什么打紧的，左不过都是要死的人了。”
凌曦没接话。
若是要死，灵柔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到达北汉边境的时候，灵柔就不该存活于世了。
“曦姐姐，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与你说。”灵柔抠着手指，怯怯的看了眼凌曦。
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道：“紫苏姐姐别误会，我是……我是想告诉曦姐姐，母上都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将来我走了，曦姐姐也可以更好的照顾母上大人。”
紫苏，沐娆，寒香等人以眼神询问凌曦的意思。
凌曦点了点头道：“好。”
凌曦发了话，紫苏等人才往后退了几步。
这般情景，被灵柔看在眼里，比被凌曦打了一巴掌，还要难受。
曾经，这样的尊敬，是给予她的，而不是面前的凌曦。
凌曦向前行去，莲步轻移，在宫灯与湖面的映照下，有着别样的美感。
灵柔随着凌曦的曲裾往上看去，直至看到凌曦那张清秀绝伦的面庞时，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姐姐可真是幸福，从来不用带了这硬邦邦的面具。”灵柔张口道。
凌曦看向灵柔的面具，是赤金打造，雕刻着莲花纹样，很是华美，添了三分美貌，让人有些好奇，这面具之下，是何等娇容。
“面具很美。”凌曦淡淡说道。
灵柔压抑着怒气，咬牙切齿的说道：“既然面具很美，那以后便由姐姐来戴，如何？”
凌曦眉目微扬，看向身侧的灵柔。
两人的身量差不多，从背后看去，很难分辨，但即便是隔着面具，凌曦也能瞧出来，两人的容貌，并不相似。
“你与我并不是同样的容貌，为何要带了这个？”
凌曦不是很明白。
如果说，北汉不能允许有两位帝女存在，那么，只要两个人不同时出现就可，为何要用面具遮挡了容颜？
“就因为我与你不是同样的容貌，我便要戴了这个，从十五岁那年起，我便日·日戴着这个面具。”
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便人人都期盼着凌曦归来。
遮挡住她的面容，免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就像是凌曦的一个玩偶，被放在帝女的位置上，装扮成凌曦的模样，等着凌曦归来。
然后，被丢弃。
曾经属于她的一切，都失去了。
她同样是美的，为何她的美，不能绽放在众人面前？
却要戴着这样的面具，遮挡住自己的倾城之姿？
“十五岁吗？”凌曦轻声重复道：“所以，十五岁的时候，会中毒啊。”
凌曦被养母下毒的那年，十五岁。
原来，竟是灵柔所为。
灵柔神色阴鸷的看向凌曦，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会让你夺走我的一切。”
凌曦神色平和，带着浅浅的疏离：“算不上是夺走，原本就不是你的。”
原本就是属于凌曦的一切。
灵柔恨意迸发，猛地拽住凌曦的袖摆，声音阴沉的可怕：“你去死吧！”
凌曦将袖摆从灵柔的手中抽回，在那一瞬间，灵柔大叫一声，向后仰去。
坐落在湖面上的回廊很低，不过到膝盖处，灵柔几乎是刹那间，“噗通”落入湖中。
湖中有许多的锦鲤与荷叶，伴随着这声响，四散开来。
灵柔的宫女大声叫嚷着：“帝女，帝女！”
“快来救人啊！”
有灵柔的宫女急急的奔着福寿宫的方向奔去。
却被眼疾手快的沐娆挡住：“我去通禀。”
她去，总比灵柔身边的人，添油加醋的强。
紫苏与寒香急急走到凌曦身边。
凌曦不言不语的看向湖中挣扎的灵柔，沉静默然。
“少主，你有没有事？是不是帝女想要推你入水，你挣扎的时候，才将她推进去的？”寒香高声问道。
与其说是问凌曦，倒不如说是将这样的话，说给周围的人听。
周围的宫人叫嚷着，慌乱着。
凌曦轻启朱唇道：“安静。”
安静？
这种时候，安静？
但有凌曦的吩咐，寒香还是扯着嗓门喊道：“安静！”
瞬时间，喧闹的众人安静下来，只有灵柔还在湖水中扑腾。
直至此时，众人才发现，那湖水不过齐腰深浅，根本就不会淹没了谁。
凌曦淡淡道：“你高热不退，在湖水里凉一凉，病好的快一些。”
灵柔环顾四周，发现这么久了，主上还没有出现，明明这里是福寿宫门口，怎么主上这么久还没有来？
该让主上看到，她泡在水里的样子才是，看看这个凌曦，是多么的狠毒。
凌曦扭身往回看了一眼，福寿宫三个金闪闪的大字，在宫灯摇曳中，很是清晰。
但福寿宫的宫门闭的死死的，一个缝隙也瞧不见。
凌曦莞尔，微微扬起唇角来，与灵柔说道：“你刚刚说，你是必死之人。”
“那么，怎么死，并不重要。”
“高烧也好，落水也罢，只要能死，就可以了。”
第260章 属于
灵柔站在泥泞的湖水中，梨花带雨的垂泪道：“紫苏姐姐，你可听见了？曦姐姐，竟是这样盼着我死。”
灵柔泪眼朦胧，很是委屈的看向凌曦：“柔儿是有哪里对不起曦姐姐，要曦姐姐这样恨我？”
寒香要被气疯了，怒道：“帝女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帝女不该死吗？
北汉的规矩，帝女与少主，毕生不得相见，有帝女无少主，有少主无帝女。
帝女始终把死字挂在嘴边，现在又怪我家少主要你去死吗？”
寒香气得想要去撕破了灵柔的脸：“你身为帝女，给我家少主使了多少绊子，难道你以为，旁人都不知晓吗？”
灵柔哭的愈发的厉害：“寒香姑娘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怎么会给曦姐姐使绊子？
曦姐姐在外不易，那么多的人，想要曦姐姐死，我如何会再害曦姐姐？
再者，我是曦姐姐的同胞妹妹，爱护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出手害她？”
灵柔说的愈发可怜，看向凌曦说道：“曦姐姐，难不成，你是听她们乱嚼舌根，信了这样的话？才会对我如此冷漠，将我推下水来？”
凌曦居高临下的看向灵柔，声音淡漠：“我没有说过，我身边宫女的名字。”
没说过寒香叫什么名字。
如果，不是灵柔先前就知道她的消息，如何知道的“寒香姑娘”？
“做过的事情，要承认，你是北汉帝女，说谎，不好。”凌曦漠然的，教导道。
灵柔被凌曦几句话堵住，却是再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去。
“罢了，左不过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便是被曦姐姐误解，也没什么。曦姐姐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灵柔伸出手去，对其宫女说道：“拉我上去吧，被人瞧见，我在水里，曦姐姐在回廊之上，怕是会让人误会了曦姐姐。”
寒香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的人，气得无以复加，只这人是帝女，她不好出面指责。
凌曦深看了灵柔一眼，重复道：“的确，左不过你都是要死的人了。”
所以，犯不着浪费时间精力，与她争辩。
凌曦绕过湿漉漉的灵柔，大步向前行去。
灵柔身边的宫女却是怯怯的问道：“紫苏姑娘，帝女还发着高热，这会儿天凉了，又浸了水，求紫苏姑娘让帝女去福寿宫沐浴梳洗下吧。”
寒香气得要跺脚，这帮人，分明就是见福寿宫没人出来，所以弄成这个样子，可怜兮兮的去告状。
紫苏有些为难，她是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皇太后是个什么态度，凌曦又是什么样的人，她看得清楚明白……
“帝女稍待，奴婢吩咐人去取了帝女的衣裳，去旁边的抱厦更换如何？”紫苏选择了个折中的方式。
灵柔眼底闪过一抹阴鸷，眼泪顺着面具流淌：“我是没几日的活头了，总想陪皇祖母与母上的时间久一些，多一刻，是一刻，哪怕是我这般狼狈的时候，我也想在皇祖母与母上身边……”
灵柔哽咽着，声音低柔委屈的不像话。
但她淌了许久的泪，也没听到紫苏的回答。
论理，她都说到这步田地，紫苏是如何也不能拒绝她的，只要她这般姿态进了福寿宫，便是皇祖母，也会埋怨凌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