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蓉却突然改了主意：“董尚宫留下。”
董尚宫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以为，插瓶中动了手脚的事情，被蓉妃发觉了。
“不知蓉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董尚宫转过身去，一如往昔的平静。
若是以往，她定会胆战心惊，可如今……
因为有承乾宫的和贵妃在，她觉得后背挺的格外直溜。
即便不是为和贵妃办差事，和贵妃还惦记着她膝盖疼，如今为和贵妃办差事，她怕什么？
安蓉道：“菲良娣的位份不低，这件事情牵扯了尚宫局，本妃少不得要留董尚宫做个证人。
免得有人胡言乱语，说本妃故意惩罚了谁，处事不公什么的。”
“是。”董尚宫恭谨的退到角落里，无声的站着，瞧着。
安蓉目光在舒常在身上转了转道：“舒常在是要在这儿瞧着？”
一直如同透明人的舒常在，此刻被点了名，咬唇看了菲良娣一眼道：“蓉妃娘娘，菲姐姐并不是故意为之。
内务府份例有限，菲姐姐又是嘉信侯府的嫡女，自然没有受过这样的苛待，是以，才会……
还请蓉妃娘娘饶过菲姐姐这一次吧。”
安蓉冷笑的看向舒常在，舒常在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被舒常在看穿了。
“舒常在是在提醒本妃，菲良娣是东楚勋贵嫡女，不是本妃能轻易责罚了的？”安蓉问道。
“奴妾不敢，奴妾……奴妾只是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菲姐姐当真不是有意的。”舒常在说的情真意切的，便是菲良娣都感激了几分。
菲良娣大义凛然的说道：“舒妹妹，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回琴韵阁去吧。”
“菲姐姐……”舒常在清秀的面容上，尽是惋惜之色。
菲良娣低声与舒常在道：“我这顿责罚是免不了的，蓉妃……她不会放过我。”
菲良娣只以为舒常在不知内务府的事情，也不跟她细说。
舒常在柔弱的看了菲良娣一眼：“那我做好点心，等着菲姐姐来吃。”
菲良娣默默的点了点头，视死如归。
安蓉坐在上首，看着这幅姐妹情深的戏码，觉得可笑至极。
舒常在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生怕她处置的不够，还要提醒她，菲良娣是勋贵之女，回过神来，说不得还要报复她。
菲良娣傻乎乎的，还真以为舒常在在为她说情。
舒常在行了告退礼，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大殿。
菲良娣跪在大殿正中，咬牙道：“嫔妾不小心撞翻了娘娘要送去给淑太妃的插瓶，还请娘娘责罚。”
安蓉微微一笑：“只是撞翻了插瓶，能罚你什么呢？”
菲良娣咬唇不语，本就是欲加之罪，什么罪名，又有何意义？
“听闻先前和贵妃让楚才人罚跪，本妃也学学就是了，也不用五六个时辰，一个时辰便好。”
安蓉说着，冲身边的芙蓉使了个眼色。
芙蓉含笑点了点头：“菲良娣这边请，西次间暖和些，免得如楚才人一般，着了寒凉就不好了，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菲小主说，是不是？”
菲良娣一言不发，跟在芙蓉身边。
直至进了西次间，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暖和。
西次间不过十来尺的地方，放了七个火盆，落地罩的帷帐落下，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用，菲良娣的一身衣裳便干透了，可又过了会儿，内里的衣襟都被汗水打湿。
“菲良娣请。”芙蓉捧着一个铜盆，里头放了多半盆的水：“菲良娣便这么举着吧，只要过了一个时辰，菲良娣便可以回暖香馆了。”
那样一盆水，莫说是举着，便是端着，菲良娣都端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菲良娣目光阴狠的看向芙蓉：“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敢罔顾蓉妃娘娘旨意。”
芙蓉阴冷一笑：“菲良娣又要重提诬陷之事？”
菲良娣重重的跪了下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殿暖阁里，安蓉让海棠递了一张信笺给董尚宫。
“这张香料方子，本妃瞧着不错，董尚宫调制好了，送去琴韵阁。”安蓉说道。
董尚宫含笑接过：“奴婢谨遵娘娘旨意。蓉妃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这就回尚宫局去了。”
“董尚宫是聪明人，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本妃觉得这张方子好，所以赏给舒常在，但却不想让舒常在知道，本妃是这般善心的，董尚宫可明白？”
安蓉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188章 香料
董尚宫细细致致的将蓉妃的一番话，说给温菱听。
“原本这样的小事，我不该来打扰贵妃娘娘，只是……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遵从蓉妃娘娘的旨意。”
董尚宫也是为难，本来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用细想，也知道那香料方子，定是有问题。
搁着以前，她怕是眼睛也不眨的，便将这件事情办了。
可跟了凌曦后，遇事她少不得多想一想，这蓉妃不是个省油的灯。
将来这件事情若是被翻出来，蓉妃绝不会替她遮掩，说不得还要推她出去做挡箭牌。
让董尚宫更加为难的是，宫中自德嫔之后，无人擅长侍弄香料，若是蓉妃故意将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意欲诬陷和贵妃……
“贵妃娘娘精通医术，想来对香料也略有涉猎。”董尚宫向温菱解释道。
若是蓉妃娘娘到时候反咬一口，说和贵妃毒害舒常在，那可怎么是好？
温菱拿着香料方子，有些犹豫。
凌曦的身子越来越重，再操劳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你等等。”温菱下定决心，替凌曦分担些。
钟粹宫的事情怎么闹都好，只要不闹到承乾宫来，便是死了人，她也理会不着。
“寒香。”温菱出了偏殿，将守在廊下的寒香叫了过来。
“姑姑找奴婢有事？”寒香含笑问道。
自打凌曦敲打过荣宝后，寒香也细细想了想，凌曦说的没错，外头伺候的人不敢说，但凌曦跟前伺候的这几个，是最忠心不过的。
只要是一心为凌曦好的，她都该配合着，敬重着。
“你来。”董尚宫拉着寒香，进了偏厢，将手中的香料方子递给她：“你瞧瞧这个。”
寒香伸手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道：“这张香方用了三十余种香料，虽也有寒凉之物，但用量极小，莫说是寻常妃嫔用，便是有孕妃嫔用了，也并无大碍。”
寒香将方子还回去，笑着问董尚宫：“董尚宫从哪里得来的方子？这方子可是极难得的，倒像是古方，怕是价值不菲吧。”
董尚宫叹气道：“寒香姑娘问起，我也不瞒着，这是蓉妃娘娘给的，要奴婢制成之后，以尚宫局的名义，给舒常在送去。
还说，若是有其他妃嫔要，也无需相拦，只这香料方子，调制出底香来，便要送回去。”
说是送回去，不过是毁了这物证，将来出了事，怎么也寻不到蓉妃头上去。
董尚宫追问道：“这香料方子，当真不会让人不孕？”
这样的事情，在宫里也不是头一回，董尚宫来前，心里也有个准备。
前朝的时候，还有一位宠妃，用了一辈子的麝香，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能生育的。
听说是蓉妃拿出来的，寒香多留个心：“董尚宫可制好了？”
“底香制好了，只我不放心，便拿来给贵妃娘娘瞧瞧，不想贵妃娘娘还睡着。”董尚宫说着，拿出一兰花白瓷小盒来，递给寒香。
寒香打开了，闻了闻，又仔细瞧了一遍香料方子，正要抬头，说并无大碍，却在其中的两味香料上顿住了。
“这是……”
“寒香姑娘瞧出什么来了？”董尚宫急急追问。
寒香却摇了摇头道：“董尚宫放心送去给舒常在吧，没什么的。”
董尚宫见寒香不肯明言，也不追问，只问道：“那……如果其他妃嫔觉得香料气味独特，也想要用，尚宫局是给还是不给？”
董尚宫拿不准，这香料现在是什么功效，心里没底。
寒香很认真的问道：“董尚宫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如何处置？”
董尚宫不过略微一思量，便明白过来寒香的意思：“那多谢寒香姑娘了，我这便送过去，免得蓉妃娘娘那边起疑。”
寒香说的不错，以往遇到这样的事情，办，是一定要办，但事后也会将痕迹除的一干二净。
既然这香料方子有问题，尚宫局又怎么可能留着？
自然是只做这一味出来，便将方子还回去。
事后，旁人再来问起，那调配香料的宫人不在了，香料方子并没有留档，自是怎么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来。
待董尚宫离开后，温菱问道：“那方子，会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