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嫔妾套了些话,思来想去的,这后宫里,能送出这样珍珠衫的,除了贵妃娘娘外,怕只有景仁宫的兰德仪与景阳宫的云顺仪了。”
“不是凌氏?”安蓉不大相信的问道。
芙蓉紧张的捏紧了托盘,生怕罗小媛点头。
皇上很明显,对自家娘娘不够上心,复位,也不过是因为内务府做的太过,可若是自家娘娘现在便去找承乾宫的麻烦,那她们……
罗小媛摇头说道:“蓉妃娘娘想来是不大了解东楚的规矩,皇上自来节俭,宫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便是有,怕是也随着熙和皇贵妃下葬了,怎么也不会给了和贵妃。”
“倒是景仁宫的兰德仪,乃是辅国公府嫡女,景阳宫的云顺仪,是镇国公府嫡女,这样的百年勋贵,才能拿出这样的东西来。”
安蓉默默的将两人的名讳念了一遍,却想不起长得什么模样,遂不耐烦的摆手道:“什么小家子气的人,送个珍珠衫,也要偷偷摸摸的,难道还怕本妃夺了她的不成。”
“不是怕娘娘夺了她的,但不想让娘娘知道,却是真的。”罗小媛并没有抬头,似是在努力的回想着什么。
“嫔妾依稀记着,好像选秀的那日,便见舒常在与一人躲在巷子里说话,待嫔妾走过去,又只剩下舒常在一人,当时还以为是多想了。
如今想来,想必这舒常在与兰德仪或是云顺仪有些交情,一明一暗的在策划着什么呢。
如今舒常在得了这样的好东西,想来是为了那人办好了事情吧。”
罗小媛的话,提醒了安蓉。
安蓉用力的捏了捏罗汉榻的扶手,那个菲良娣定是去内务府传话之人,但这个舒常在,怕也不是个好的。
“行了,去梳洗下,过来用膳吧。”安蓉自往外间行去。
芙蓉主动留下来,带罗小媛去净房梳洗。
芙蓉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罗小媛,罗小媛净过手后,笑着问道:“莫不是本嫔的脸上长了花?让芙蓉姑娘这样盯着本嫔瞧?”
芙蓉忙垂下头,连道不敢。
“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本嫔没有说,那珍珠衫是和贵妃赏给舒常在的?”罗小媛轻声在芙蓉耳边问道。
芙蓉瞪大了眼睛,看向罗小媛。
罗小媛笑了笑道:“芙蓉姑娘,本嫔是来投靠蓉妃娘娘的,只有蓉妃娘娘的恩宠长久,本嫔的恩宠才能长久。
你方才不肯明说的原因,便是本嫔的原因,总之,本嫔与蓉妃娘娘,与芙蓉姑娘,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哪个落了水,都要全军覆没。”
芙蓉斟酌一二,搀扶着罗小媛,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小心杜鹃姑姑。”
杜鹃想让蓉妃与和贵妃合作,现在蓉妃娘娘选了罗小媛,等杜鹃姑姑身子好了,少不得要使绊子。
杜鹃姑姑是端素大长公主的人,在安蓉面前地位颇高,没有足够的证据,芙蓉不敢在安蓉面前说些什么,免得被反咬一口,失了性命。
罗小媛脚步微顿,便继续往前走去。
第185章 挡箭
夜色降临,宫门落锁。
程子谦缓步踏入承乾宫。
承乾宫的暖阁用着橘红色的宫灯,暖暖的,看着便让人觉得心安。
程子谦始终飘忽的心,在见到那宫灯时,似是重新回到胸腔里。
刘彦庆也拍了拍胸口,后怕道:“还好,还好,留了灯,便是还给皇上解释的机会。”
程子谦将手中的宫灯塞给刘彦庆,大步向暖阁里行去。
凌曦正坐在书案前,专心致志的翻看着医典。
自从凌曦知道自己对医术的感觉是天生,便决定不浪费了这份天赋,将凌曦原本的医书,一本本拿来研习。
“还没安置?”程子谦走了进来,在暖炉处略站了站,驱散了通身的寒意,才走到凌曦身边。
凌曦身子愈发的重,也不再贪睡,反而是睡不着了。
凌曦抬头,看向程子谦。
一件软烟色圆领长衫整齐的套在身上,眼底有些青色,透出些许疲态来,整个人似是从冰冷中刚刚走出的模样,带着丝慵懒气息。
“一直温着安神汤,少喝一点吧。”凌曦说着,从一旁的红泥小炉的铜壶里,倒了一盏安神汤,递给程子谦。
程子谦拿着白瓷茶盏,看着在底部如真似幻的小锦鲤,感受着茶汤氤氲,暖气扑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温暖的安神汤喝下,通身似是因着这盏安神汤,通泰了起来。
程子谦靠在玫瑰椅上,缓慢的吐出一口浊气,道:“还是你这里待着舒服些,去旁处,总觉得空气稀薄的紧,呼吸都憋闷。”
凌曦坐在对面书案前,目光柔和的落在程子谦皱着的眉心上,轻声叹道:“你这是何必?”
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何必违背本心。
将安蓉复位为正二品妃?
程子谦笑笑。
他便知道。
他无需说,她也懂。
“内务府的证据实在是说不过去。”程子谦揉了揉眉心,说道。
“说不过去,再查便是,也不必复位。”凌曦说道。
复位,程子谦便少不得要去钟粹宫走动,为难的是程子谦自己。
程子谦站起身来,倚着书案,将凌曦的手,放在掌心。
旁人有孕,都会越来越圆润,而凌曦似乎一直这个样子,便是手指也仍是纤细的,指环没有半分紧的样子。
“那人似乎是冲着后位而来,朕即便冷落了你,你也是这宫中位份最高,对她最有威胁的人。”
所以,抬出千娇百媚的安蓉,让安蓉站在风口浪尖,成为她的挡箭牌。
也许如此,凌曦便不必这样胆战心惊,小心谨慎。
“后宫之中,暗潮汹涌,朕不能常伴你左右。”
“朕不想拿你我的孩子冒险,朕想他平安,想你安乐。”
程子谦的声音低沉有力,像是夜色中的古琴铮铮,带着别样的磁性。
凌曦将头倚靠在程子谦的腰间,两人一个坐在书案上,一个坐在梨花椅上,无言无声,却敌得过千言万语。
凌曦想,也许她该将北汉的事情,说给程子谦听。
也许她该告诉程子谦,那人与其说是冲着后位,倒不如说,是不想她坐上后位。
可转念一想,北汉之事,便是她还一知半解,说给程子谦,只会徒增他的烦恼。
“别太难为自己。”千言万语,在心中咀嚼良久,只化成这一句。
用安蓉做挡箭牌,将安蓉推到风口浪尖,对程子谦来说,最难过的,是他心里的那关。
程子谦定会认为,这不够光明磊落,不是君子所为。
他怕是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安蓉吧。
那愧疚,会一直在程子谦的心头,不肯散去,直至这件事情落幕。
“比起你受的委屈,朕这点,什么都不算。”
程子谦不愿凌曦多想,笑着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与小红丸相比,差的多了。”
凌曦失笑,与程子谦携手去净室浣洗。
“内务府总管段志平,是因为菲良娣去寻了他,为报恩,才会如此,不过,菲良娣去内务府,却是因为舒常在的几句话。”
凌曦将后宫里的阴私说给程子谦听。
有时候,人因为对一件事情的未知,所以觉得可怕,但一旦了解了,反倒可以松下心来面对。
就像她幼时很惧怕她的父皇,因为她每次都是远远的瞧着她的父皇,旁人总说,她的父皇是极威严,极暴虐的,所以她一直害怕着,甚至躲着她的父皇。
直到有一日,她走到父皇的面前,父皇对她温暖的笑,她才知道,父皇一点儿也不可怕。
她想,程子谦不过是不懂得后宫争斗的这些事情罢了,懂得了,自然便放心了。
“舒常在?”程子谦仔细回想了下道:“是大理寺少卿之女?”
“恩,胆子很大的那个,见惯了刑罚与生死,所以将人命看得很轻。”凌曦说道。
“蓉妃脾气不好,听闻菲良娣与舒常在在钟粹宫过的很是不如意,突然间得了这样的机会,可以除掉蓉妃,她们自然是想动手的。”
“不过舒常在很聪慧,让旁人替她经手,去沾染鲜血。”
“她没把握,蓉妃这一次是不是会被处置,即便不被处置,蓉妃脱了身,她跟前也有菲良娣挡着,不会查到她的身上。”
“所以,我命粉蔻,将上回皇上给我的珍珠衫,偷偷赏给了舒常在。”
凌曦笑着看向程子谦,像是等待被表扬的小孩子。
程子谦揉一揉凌曦的发顶,两人在架子床上,躺着说话。
“朕亲去钟粹宫处置,是希望你能撇开这样的事情,不想,你已经了解的如此透彻。”
程子谦轻叹口气道:“后宫之事,比之前朝,也是不差,一环扣一环,不知哪个人是罪魁祸首,也不知哪个利用了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