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蓉也是一怔,依照芙蓉所言,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了,便是她,也拿不出这般物识。
罗小媛素指绕着锦帕,若有所思道:“娘娘,这样的一件珍珠衫,少说也要四五斛上等珍珠才能制成,舒常在不过是大理寺少卿之女……”
安蓉也想到,舒常在配不得这般好东西,看向芙蓉道:“把话说清楚,是谁送去琴韵阁的?”
“是个面生的小宫女,偷偷摸摸的,似是生怕人瞧见的模样。”
芙蓉刻意将承乾宫三个字省了去,蓉妃才复位,实在不宜与那位对抗。
安蓉一皱眉,罗小媛却是站起身来说道:“嫔妾一直躲在景阳宫,也没有出来走动过,听闻舒常在弹得一手好琴,嫔妾很是景仰。”
安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行了,晚膳过来用,也让你尝尝西齐佳肴。”
“多谢娘娘。”罗小媛屈膝行礼,含笑走了出去。
安蓉看着罗小媛的背影说道:“是个上道的,多备一副碗筷吧。”
琴韵阁的门闭得死死的,小宫女才要通禀,便被宫女筱巧用荷包打发了。
“我家小主有孕,最烦听到高声唱和了,到殿门前,轻叩也就是了。”筱巧笑容甜甜的说道。
小宫女也着实惹不起罗小媛,乖巧的应了下来。
罗小媛与那小宫女不过一步之遥,小宫女才叩了门,罗小媛便走了进去,暖阁里的舒常在根本来不及换下珍珠衫。
“天啊,舒妹妹这件珍珠衫,华美至极,世间罕见,莫不是舒大人压箱底的物识,专门为舒妹妹添妆的?”
罗小媛满脸艳羡的说道。
舒常在看了眼那小宫女,温柔的责备道:“你怎么当的差事?
罗小媛来此,竟是连通禀都免了,小媛怀着龙嗣,若是冲撞了什么,你可担待的起?”
“舒妹妹快别怪她,是我如今听不得大声喧哗,这才让她来叩门的,舒妹妹别怪罪,下一回,我让人唱和便是。”罗小媛尴尬说道。
舒常在含笑拉了罗小媛的手:“瞧罗姐姐说的,我不过是觉得这宫女失了规矩,既然是罗姐姐吩咐的,那她自该遵从,罗姐姐身怀龙嗣,最是马虎不得。”
舒常在说着,拉了罗小媛在罗汉榻上坐了道:“去拿了新做的鲜奶酥来,给罗小媛尝尝。”
“多谢妹妹。”罗小媛笑得甜甜的道:“在家便爱吃这个,到了宫里,若是想吃,还要去御膳房使了银子,便鲜少吃了。”
一句话,拉近了舒常在的距离。
舒常在轻叹口气道:“可不是,好在我母亲想的周到,让我带了露儿入宫。
她最是擅长做点心的,只是我身份低,不能有小厨房,能在茶房里做的点心,又只有那么几样,罗姐姐不嫌弃便好。”
“我求之不得呢,哪里能嫌弃,到底是舒妹妹家世底蕴在,懂得这些。
我入宫的时候,连个侍女也没跟过来,如今身边的筱巧,还是内务府拨来的,好在是个懂事的,要不然,才真是难熬。”
罗小媛一番话说得推心置腹的,也不再追问珍珠衫的事情,舒常在轻松不少。
鲜奶酥端了上来,舒常在道:“罗姐姐先用着,待我将这衣裳换了。”
罗小媛疑惑着道:“我瞧舒妹妹穿这个便好,换了做什么?”
舒常在解释道:“这件珍珠衫,是母亲留给我的,我一时思念母亲,便拿出来穿一穿。
可断不敢穿到外头去,若是让旁人见了,还不知我多奢靡,听闻皇上很是节俭。”
罗小媛浑然不在意的拿了鲜奶酥道:“还是舒妹妹想的周到,你去吧,我等着你便是。”
舒常在转进屏风,将珍珠衫脱下,低声吩咐露儿道:“寻个错处,把人换了。”
露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是要换了谁,可猛一抬头,瞧见舒常在眼底的凌厉之色,瞬间应下:“奴婢这两日把要替换的人寻好,明个儿便寻个错处。”
舒常在将那珍珠衫递给露儿:“好好收起来。”
舒常在的目光在夺目的珍珠衫上转了一转,总有一日,她可以随意的穿戴这般衣物,再不用避讳着谁。
“收拾妥当再出来。”舒常在整理好衣襟,走了出去。
露儿看着手中的珍珠衫,只觉得烫手的紧,那宫女不过是没有通禀罢了。
那也是罗小媛吩咐的,她不能不遵,本就是守门的粗使宫女,要换掉,必然要极大的过错……
说不得就失了性命……
露儿小心翼翼的将珍珠衫收入箱笼深处,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些悲凉之感来,怎么入了宫,她家小姐就变了一个模样?
明明前阵子,还是一脸娇憨……
舒常在出了净室,见罗小媛不过吃了一块,便停了嘴,因而笑盈盈的问道:“罗姐姐怎么不吃了?可是做得不好?”
“那倒不是,是方才去拜访蓉妃娘娘时,蓉妃娘娘说,要我去正殿用晚膳,因而不敢多吃,免得到时候吃不下,得罪了蓉妃娘娘。”
罗小媛有些贪嘴的看了一眼鲜奶酥道:“入了宫,真是处处身不由己。”
舒常在端起茶盏来,状似无意的问道:“怎么蓉妃娘娘就想起来留罗姐姐用膳了呢?我与菲姐姐同住钟粹宫,也没有在正殿用过膳,还是罗姐姐福气好。”
罗小媛苦笑道:“舒妹妹便别笑话我了,我若不是因为怀了身孕,又有哪个人肯理会我?
蓉妃娘娘抬举我,也是为了与贵妃娘娘争锋,我身份低微,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便是方才,蓉妃娘娘赏了我六安瓜片,我身怀有孕,不能用茶,仍是要硬着头皮说好喝。”
舒常在的目光,在罗小媛的小腹处转了一转,撂下茶盏,安抚的拍了拍罗小媛的手道:“罗姐姐别伤心,等罗姐姐诞下龙嗣便好了。”
第184章 挑拨
罗小媛收起苦涩,笑着说道:“还是舒妹妹这里好一些,我借故出来,扰了舒妹妹安生,舒妹妹不怪罪我便好了,还准备了这样的小吃食。”
舒常在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笑容里也带了些苦涩:“我入宫后,便被分进了钟粹宫,蓉妃娘娘眼界一向高,从来瞧不上菲姐姐与我。
菲姐姐还好些,好歹是勋贵之女,身份摆在那里,倒是我,不上不下的,空有一副傻大胆。
上回良妃娘娘跟前如意的事情,我不过是胆子大了些,便被宫中姐妹嫌弃了。
如今我是半句话不敢多说,半步路不敢多走。”
舒常在说到此处,又拉了罗小媛的手道:“因为被众人排挤,我才会思念母亲,不想让罗姐姐撞见了,姐姐莫要笑话我才是。”
“怎么会,我倒是觉得,你胆识好,又弹得一手好琴,哪里像我一样,本就出身将门,入京不过四年,连京话都说不好……”
罗小媛渐渐垂下头去,说道:“若不是我怀了身孕,怕是早就落得无人理睬的地步,舒妹妹是知道的,入宫时,我的位份是最低的。”
两人说着说着,惺惺相惜起来。
罗小媛看了眼更漏道:“我得去正殿了,若是去的晚了,不能给蓉妃娘娘布菜,蓉妃娘娘怕是要责怪。”
舒常在皱眉道:“罗姐姐怀了身子,还要服侍蓉妃娘娘用膳?”
罗小媛叹口气道:“说是留我用膳,我哪里敢当真坐下?不过也没什么,我身子骨好,站一站也没什么,只要小心些,不得罪了她便是了。”
“罗姐姐可真是可怜,可惜我身份也低,不能为罗姐姐做些什么。”
不过说了一会儿话,舒常在便一副担忧模样:“要不,我陪着姐姐一道?”
“快别了,我熬一熬,便过去了,我怀着身子,蓉妃娘娘到底不能将我如何了去,可若是舒妹妹去了,那就不知如何了。”
罗小媛轻抿了一下碎发道:“舒妹妹若是当真为我,日后,我再来钟粹宫,舒妹妹多做两块鲜奶酥给我便好了。”
“这是自然的,罗姐姐想吃,我让露儿做了,送去姐姐那里。”舒常在含笑说道。
“那多谢舒妹妹了。”罗小媛道:“我是当真要走了,不能耽搁了。”
舒常在拉着罗小媛的手不放,为难道:“那珍珠衫的事情,还请罗姐姐为妹妹保密。
妹妹身份低微,若是让人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少不得被人算计,若是寻常物件也就罢了,可这是家母留给我的……”
“舒妹妹放心,我断不会说出去的。”罗小媛再三保证过后,方才疾步离开,似是生怕被安蓉责骂的模样。
舒常在看着罗小媛的背影良久,方才回转。
罗小媛才入了正殿,安蓉便不耐烦的问道:“可问出来了?是哪个宫里送去的?是不是承乾宫那个贱人!”
芙蓉偷偷的瞧了罗小媛一眼,罗小媛谦卑恭谨的回道:“舒常在的嘴极严,咬死了说是母亲给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