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勇盯着一边的顾柔看,终于忍不住,问道:“小柔,你以前,倒底是干什么的?”
还没等顾柔想到如何找借口敷衍这个问题,田秀才就道:“嗨,英雄不问出处,咱们一群人能聚到一伙不容易,今生做兄弟就可以了,管他.娘.的前世妖魔鬼怪是个啥?”顾柔噗嗤一声笑了。何远也道:“说得对,咱们十个人是一个什队,大家要一块拿到令箭,一块进白鸟营。”说着把手伸出来,跟田秀才的搭一块儿,男兵们陆陆续续全把手放上来,就好似江湖好汉一同结义的架势。
顾柔看了,也把手放上来,祝小鱼、屈贞娘、陈翘儿都像这样做了。“玉瑛。”顾柔招呼道。向玉瑛潜伏在灌木丛里,冷冷地朝这群人望了一眼,低声冒出四个字:“小心隐蔽。”
……
第二天,太阳比头天更为猛烈,躲在草丛里忍受炙烤,每个人都热得脱水,祝小鱼嘴唇干裂爆皮,可是她水囊里的水早就在山腰的时候喝光了,这会只能死扛。顾柔见了,犹豫一瞬,把自己的水囊悄悄递给她,祝小鱼感激地瞧她一眼,不敢多喝,小口抿着。顾柔道:“没事,下山路上有河道,咱们到那水多得是。”祝小鱼才大口喝。
十个人潜伏了一整日,终于挨到太阳落山,他们弄清楚了这里头守卫的巡逻路线,而且,白天还有两个伍队上来,冒冒失失地闯入大殿企图偷令箭,结果被抓走——更让顾柔等人看清楚了这里头潜藏的兵力分布。他们约定傍晚天一黑,趁着这些巡逻换岗去用饭的时候,发动偷袭,抢夺令箭。
赵勇制定了任务分配,顾柔先负责登上上清观上的一个角楼,上头有一个能发信号的岗哨——打倒以后,朝大殿内的守兵发放错误的信号,把他们引到反方向的后殿中去,然后其他人趁着正殿守卫薄弱,分成两队,一队掩护,一队攻击,抢十支令箭到手。
夜晚的行动按照赵勇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尤其是顾柔换上先前从山腰上那哨兵处抢夺来的行头,当她接近岗哨,对面的哨兵还以为是自己人来换班,正要招呼,突然发现是个女人,他刚想要喊,就被顾柔放倒了。顾柔拉响信号,空中烟火升起,大殿内的守卫应声跟着信号指示向后追寻搜索,赵勇他们带人趁虚而入,一会儿就夺得了令箭。
大家撤出上清观,一个个兴奋不已,每人都拿着自个的令箭爱不释手。何远道:“咱们这下肯定是头一支通过任务的什队了,而且是咱们十个人,一个都不缺!这特|娘|的多威风!”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钟楼上警钟大作,有守兵高喊:“在那边!”
被发现了踪迹,也不慌神,他们都从阿至罗那学了不少野外逃跑的技巧,知道该怎么逃跑,大家结队往北山山坡下面赶,一路掩藏踪迹。赵勇在前边开路,女兵们先,剩下的男兵断后,整个什队井然有序。
顾柔在其中跟着大家跑,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不由得打了个趔趄,赵勇看见了,回头过来搀扶,问她:“刚刚受伤了?”顾柔摇头。赵勇道:“我背你走。”说着便要蹲下,顾柔连忙摇头:“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我好像吃坏肚子了,不晓得是不是生肉的缘故。”她捂住肚子,一阵阵咕噜乱响。
田秀才道:“不可能啊,昨晚兔肉咱们都吃了,没见有什么毛病。”他环顾大家,众人都点点头。
向玉瑛问:“是不是饮水出岔子了?”走过来打开顾柔的水囊,往手心里一倒——居然有几片旃那叶顺着水流出来。
顾柔一脸震惊,她想起刚刚自己去消灭岗哨,换上了哨兵的衣物,把自己原本的衣物和饮食都留给祝小鱼保管了,下意识朝她看去。
祝小鱼还不晓得自个干了什么——当时她在顾柔衣服里找干粮吃,发现一点茶叶,想着可以喝了提神,便全部灌进了顾柔的水囊里头。
祝小鱼一脸呆滞,还是那句老话:“伍长,俺是不是又做错事了,伍长对不住。”
这一回,大家杀了祝小鱼的心都有了。陈翘儿跺着脚,不敢大声尖叫把追兵引来,强压着喉咙低声咆哮:“祝小鱼,你真真是个天上有地下无,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号的害人精!我陈翘儿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人?”
顾柔实在忍耐不住,连连摆手:“你们等等,我去去便回。”说着冲到灌木丛里去找地方方便。
旃那叶的效力极其猛烈,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顾柔就如此脱队找地方方便了七回,众人也等了她七回。
虽然第一个拿到了令箭,可是时辰也禁不住这样拖延,很快地,便有两支伍队超越了赵勇他们的伍队,拿着令箭赶向了前方山腰下。
顾柔又一次去找地方方便,队伍迫不得已停下来。大家焦躁地围坐在一起,赵勇虽然感到很艰难,但还是不得不把这句话说出口:
“咱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队伍带着顾柔,是很扯后腿的一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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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远第二个说话:“那怎么办,咱总不能丢下她自个走,那样太没义气了。”“就是。”田秀才点头附和。
贾飞却不同意:“不是,你们想想,以小柔这样的身手和本事,上哪都能出头,不一定非要当白鸟营这个兵。可是咱们就不一样了,咱们爹娘辛辛苦苦把咱们送上这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要是就这么淘汰回去,哪有脸面见爹娘啊?”沈光耀虽没说话,却也点了点头。
大家陷入一片焦躁沉默,这时候,第三支伍队从后头赶上来了,带头的乃是雷亮——他和赵勇一样,都是这届新兵里头的强人,互相存在点较劲似的竞争关系,雷亮看见赵勇带着队伍在前头歇息,不由得一愣,短暂的眼神交汇后,他面无表情,摇手一招,催促自己的队伍快些前行,超过了赵勇的队伍。
赵勇终于沉不住气了,这都过去了三支伍队,也就意味着,至少已经有十五个人拿着金令箭赶在他们的前面,留下来的名额一共就三十个,这样的机会岂可拱手让人?他终于下定决心,作出了个艰难的决断:
“贾半仙说得对,咱们不能为了一个人,把大家伙的机会都放弃。这样罢,咱们表个态,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强求;愿意跟我继续往前走的,举个手。”
他说罢统计人数,男兵里面除了田秀才,全都举起了手。田秀才发现何远居然也举手,惊讶又带点无奈地看着他,何远苦笑不敢应他——他也没辙,千里迢迢从东莱到这里,他想要留在白鸟营。
女兵里头,只有向玉瑛一个人举手。陈翘儿和屈贞娘都生气地瞪着她,她视若不见。
“好,这样也刚好,人数均等,咱们分作两个伍队行动。我带前队先走,后面的你们等小柔来了,抓紧跟上,秀才,照顾好姑子们。”赵勇拍了拍田秀才的肩膀。
赵勇带着四个人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了自己的水囊,何远他们也每个人匀出来一些干粮分给女兵们。
被留下的四个人,好似被遗弃在荒野里,怔怔地等了一阵,田秀才说去找地方解手,也跑开了,三个女兵看着东方露出鱼肚白,天逐渐亮了。
陈翘儿瞪着祝小鱼,晨曦照得她俏脸发白,她一点儿都不掩饰对于祝小鱼的责怪:“你能不能不害人?我要是你,我就找个角落自我了断得了,你自个说说你除了拖累大家,你还有什么用?”
屈贞娘连声道算了,来劝她,陈翘儿一甩肩膀站起来,指着祝小鱼的鼻尖:“算什么算?你看看她烂泥糊不上墙的模样——祝小鱼,你成天黏着你们伍长伍长,你对她派上过什么用场没?你瞧见没,她快被你拖累死了!她本来是咱们屯最好的一个兵,现在留下来都成问题;如果这是在真的战场上,她就已经死了,不是打仗打死的,是被你害死的!”
她这一番话,祝小鱼倒是听懂了。祝小鱼眼皮一耷,眼泪滚落,抹着眼睛抽噎。
“帮帮忙,侬还好意思哭!”陈翘儿气得没话,怎么看起来受委屈的反倒像是她了呢?
“哎呀,就这么几个人了,姑子们别吵了。”田秀才这会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屈贞娘看见他,心里一宽,很是高兴:“秀才,咱们还以为你也丢下我们了呢。”
田秀才晃了晃手里的药草:“去弄这个了。”他在山上找了一些家乡的土偏方里,能够治疗痢疾的草药。“小柔呢,还没回来?”
正说着,顾柔一瘸一拐回来了,她拄着一根树枝充当拐杖,这一晚上腹泻下来,拉掉半条命,现在两腿都发软,整个人好似虚脱。
几个姑子都上来搀扶,祝小鱼也跟着凑上来,被陈翘儿一把推开,顺带瞪了一眼。屈贞娘又要劝,陈翘儿怒道:“还不离她远点吗?小心她被雷劈的时候,连累到你。”
顾柔问:“赵勇他们呢。”田秀才道:“他们先走了,留了水给咱们,你把这草药嚼了,咱们缓一缓,继续往前走吧。兴许还能赶上。”
顾柔吃了秀才的草药,果真有几分效果,肚子是不再咕噜咕噜打响了,就是精神头依旧萎靡,她靠在大树下,缓了一口气,看看大家神情,对赵勇等人离开的原因也猜到七.八分,她道:“秀才,要不然你带她们先走吧,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