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真给顾柔开了清凉消肿的外敷药,跟她说了用法,临走前,顾柔忽然从被子了伸出手来拉住她:“砚真,她们是不是对你用刑了?”
沈砚真看一眼国师,咬咬唇,摇头道:“没有,关了我一天,不碍事。”
国师装没听见。
沈砚真从房里出来,国师询问病情,她道:“没什么大碍,头一回行.房都是如此,只不过她像是比一般人紧窄些,加上心里没准备,心病更重。大宗师,恕民女冒昧,您……这些天尽量节制,缓缓来。”
“……”国师让石锡把沈砚真带走了,吩咐石锡不要下重刑,以后兴许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沈砚真刚走,国师又进屋来哄她,拿药给她擦,顾柔委屈极了,不肯擦药,不肯理他。可是国师搂着她一个劲跟她说软话儿,态度温柔体贴,甚至又有些卑微,让她忍不住心软,又应了他的声。
国师哄顾柔上完药,又喂她喝了一碗粥,把她搂在怀里给她讲故事,说了许多他小时候的事情,包括老钱小时候的事也拿过来出卖了,说从前钱鹏月是个美貌小书生,在太学里头颇受欢迎,顾柔吃他这套,一会儿就变得全神贯注,还有些老大不信地琢磨着,就钱大人如今这个模样,怎么能跟美貌这两个字沾得上边儿呢?
国师道:“他年纪一大,就发福长歪,小时候还挺俏;加上文章风流,人见人爱,你不晓得,他不光诗词文赋写得,策论写得,那些通俗故事编起来亦是一套一套——上回你买的那本《金钗误》,也经他的手润色过。”
说起通俗故事,顾柔就更愿意听了,眨着眼睛问他:“那他还写过什么文章故事?”
国师道:“大抵都是些风俗鬼怪的怪谈志异,下回见着他,给你要份手稿回来。”
夜里,国师守着顾柔睡去,他坐靠在床头,就把她搂在怀里睡,每隔一阵便要醒来看看她状况,见她安稳沉眠,方才放心,一夜直到天亮。
就这样养了她三日。本身顾柔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病更重些,国师稍加温柔对待,她便觉着心里暖和多了,渐渐地淡去了那天的事,这日忽然刘青传来消息,说孟章从白鸟营捎口信来,告诉顾柔她考试通过了,明天就入营报道。
白鸟营的惯例,初选新兵都要集训操练,为时半个月,再做一轮筛选,淘汰掉适应不了的,才会正式成为一名士卒。顾柔接到消息开心得很,几天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但国师却想到了要整整半月不见他的小姑娘,心里头不大舒服,看着她的眼神总有点发直,总觉得才眨眼的工夫,又要和她分别了。
自从他在她身上尝到了甜头,就有些贪馋她了,最后一天夜里,他实是按捺不住,趁着黑灯瞎火,搂住了她娇软身躯,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问:“明早就走了,亲一下成么。”
见她一动不动,他以为她睡着了,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她摇醒了求欢,毕竟明天就见不着面了,半个月,他这日子难熬得很。就听见她闷闷地回答:“成。”
她翻过来,很敷衍快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个响,道:“就亲一下,歇了。”又翻回去,拿背对着他。
“……”
他被一句话堵得说不出来,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他长出一口郁气,拉上被盖,从后面搂着她睡下。
顾柔没有睡着,她不是不晓得他话里的暗示,只是,她很不喜欢那样。她没觉出那件事有什么趣味,痛和羞耻倒是居多,而且,一点儿也感受不到他的关爱,还不如像这样他轻轻地温柔地搂抱着她入睡,来得温馨舒服。她的大宗师有两副面孔,温文尔雅的,和贪婪凶残的,她怕极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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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刚好休沐日,国师便着原来的管事罗当去顾柔家收拾了一些她的贴身物件拿过来,他送顾柔入营报道。
碍于国师身份,他不便一路把顾柔送到军营,军队里的人靠自己打拼,只认本事不认人,倘若给人知晓沾亲带故的,反而对她不利。国师就让刘青把马车停在离北军大营辕门不远的一处街道口,跟顾柔告别。
他把行李交给她,从袖中取了一盒药膏交给她,道:“天热了,若起了湿毒,就擦这个。”
顾柔抱着包袱,从他手里接过,忽然鼻子一酸。原本这一路上她还为昨晚的事情不高兴,和他闹着别扭,在马车里他同自己说话的时候,她爱答不理;这会儿想到真真要分开了,她突然后悔起来没抓紧时辰同他多说几句。
她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他清冷的容光变得温柔,垂眸望着她,爱怜又疼惜……带着一丝丝的骄傲,他眼底充满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道:“别丢本座的人,让孟章他们看了笑话。半个月,本座来接你。”
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顾柔眼睛酸了,她转过身,抱着行李离开,转身的一刻,眼泪落了下来。
——那时候,她并不确切这种分离有着何意义,也不晓得,上天总是会在预料之外有所安排,她总会遇见一些新的事,新的人,在前方等待;此刻她一心觉得,和他分离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她得为这个而努力。
顾柔走了。
国师良久地伫立,他像一只放飞幼雏的老鸟,尖牙利嘴下面充满了深沉的感情,他舍不得,但他更为她骄傲。他看着她走远,随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旗幡招展的北军大营,心脏的某一部分好似也随之飞去,暂且地保管在那里。
管事刘青说:“大宗师,咱们现在去哪。”国师出门的时候,着他备了些礼物,看样子是要去访客,他琢磨着下一程应该不会立刻回府。
国师让刘青把马车赶去钱鹏月府邸。
客厅里,钱鹏月叫了茶果侍奉,他听完国师的来意,二话没说,就让管事去他书房拿东西,半盏茶的功夫,下人们就抬了两抬红木箱上来,里头满满当当全是书稿。
国师一丝愕然,他知晓老钱博学多才,但没想到他著作等身。
“这里头全都是我近两年写的书稿,什么都有,你自己找,想要什么拿走。”老钱大方地挥挥手。国师从中挑了两卷志怪故事,让刘青端着,打算拿回去给小姑娘打发时间。
这一看又是为了女人的事情来的了,钱鹏月明白得很,可是他不点破,拈着茶盖撇去浮沫,在手里晃了晃茶盅:“那个,上回我在你宅子里见到那个姑子,现在如何了。”
“本座将她送白鸟营去了。”
“噗!”钱鹏月一口茶喷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国师,随后豁然开朗——是呀,这么好的法子他怎么没想到呢?要是自家后面那个三个母夜叉肯去兵营磋磨几个月,那他老钱就有几个月好日子过了!
“你真了得。”钱鹏月由衷地道。
国师懒得解释,他没必要跟老钱形容他和顾柔的感情,不过有一点,老钱作为妇女之友,在这方面定也还是有他的长处。国师想了想,在心里打好腹稿,措辞谨慎地给话题起了头:“本座有一事,想请教你。”
他素来高傲,少有这般虚心求教,老钱被勾起了好奇心:“你说。”国师便凑过去,在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老钱一听,愕然上下打量他,似是全然不敢相信:“你这么畜生啊?”
国师死活绷住了脸:“关本座甚么事,本座说的乃是一位远房亲戚……”
老钱噗嗤一声儿笑疯了:“是是是,行行行,那就亲戚;那么你那房.事不谐的亲戚,一晚上倒底胡闹了几趟啊?”
国师又窘又怒,清俊的脸上大写的尴尬,按捺半响,极其不情愿地小声道:“不大清楚,不过听他那意思……大概是……”凑到他耳边。老钱蓦地瞪大眼:“什么,不可能!你有这等雄风,你出得来吗你!”口气里满是不信,还搀着一丝丝微妙的妒忌。
国师忍无可忍,把老钱的脖子从后面给肘子围住了:“此处乃气舍,本座若用阴阳指点你一会,然后对外言称你暴毙身亡,太医皆查验不出,你不信且试试。”
老钱连声求饶,发誓好好说话,国师这才放开。
老钱一拍大腿,法子有了。他带着国师进到书房。
他钱鹏月的书房,说谦虚点是书房,说得实在点,可以称之为书库,他自小喜爱读书,在前院东边辟了一座单独的别院,专门用以储存书籍文章,加上他当太仆的老爹自从告老后便一直赋闲在家,也网罗了不少珍本善本藏书,于是别院扩建越来越大,逐渐有侵占后宅之势。
老钱在积满灰尘的一个小仓库间里头找到一个箱子,命令下人打开铜锁,他取里面的绢书给国师看。
国师一瞧,白皙的俊脸就黑了下来。
老钱甚是得意,这些春.宫.图都是他每到一个地方搜罗来的,没少花精力和银子:“这些乃我多年珍藏,你借去之后可小心着点,学成可记得还我。”还没等国师发作,他又道:“房室养生有‘七损八益’,欲不可强;此中关节如同开垦田亩,开垦得好,那自有源头活水来;开垦不好的,那就是荒田了;你自行看书领会罢。”国师经历不深,不知他真实良言,只当他仍在揶揄,气不打一处来,唇翻冷笑道:“看来你后宅三亩凶田果然乃是自个耕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