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享受了家族的荣光,那么就要担负起家族的责任。
所以他觉得对不起那些他不能秉公办理的当事人。
可很显然,贾雨村不具备这个条件,对方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小官,说是依附荣国府,笑话,就算是荣国府的贾赦贾珍他都敢出手,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贾雨村!
所以沈从筠志充满干劲的准备起来了。
沈太太也甚为了解夫君的为人,听到吩咐立马叫丫头收拾一份拿得出手又合乎封氏身价的礼物前去拜访。
相对于大伯喜欢养妾室,沈太太很满意丈夫只喜欢找同僚的麻烦,所以对丈夫的工作,沈太太一直是以极大的热情参与其中的。
所以娇杏登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相谈甚欢的沈太太和封氏。
封氏看到娇杏也楞了一下,因为娇杏变得太多了。不过想想也是,以前她是丫头,总是要低着头,但她现在却是官太太,自然可以仰头挺胸。
娇杏看到封氏有客人在,顿时眼睛一亮,看来老爷的事可以完成了。
“这位太太是?”沈太太疑惑的看着娇杏,封氏不是说她在京城无所依靠,这才想要求贾雨村的吗?
封氏就笑道:“这是我先前的丫头娇杏,现是贾雨村先生的太太。”说完扭头对娇杏道:“难为你来看我,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沈大人的夫人。”
听到封氏这样介绍,娇杏的脸色微微一僵,继而又笑开来,探究的看向沈太太,道:“太太来京也不说一声,我和我家老爷也好打扫屋舍,哪里用得着在外头租住?”
封氏低落道:“原没想到要麻烦你们的,我们来前又带足了银子,想着薛家人也算名门之后,听了事情原委,没有在家阻拦的道理。只是谁知……”封氏叹了一口气。
贾雨村只让娇杏过来打探封氏背后可有人,她也只大概知道好像是为小时候走丢的大小姐而来,却不知具体,闻言就关切的问道:“我家老爷回家也说得不清不楚的,只说是被拐的大小姐找到了,太太可打探到了原委?那个丫头真是大小姐?那拐子可抓到了吗?”
沈太太嘲讽的一笑,她和娇杏不一样,她从不打无把握的仗,所以来之前她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一遍,凡是她家老爷知道的,她也全都知道。这么多年给沈从筠收拾烂摊子和帮忙沈从筠查案的沈太太思维敏捷得不是一般人能比,如今娇杏一进门她就大约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封氏心中对贾雨村有恨,连带着看娇杏也不顺眼起来,所以才说出那一方夹枪带棒的话,闻言就将刚才对沈太太说的又说了一遍:“……也不知那知府是怎么判的,竟将我家英莲判给了薛家。我虽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良家女是不得买卖的,更何况,那拐子已伏法,就算那位大人不能替我家英莲找回家人,也不该将我家英莲判给薛家。”
依照律法,英莲可以恢复自由身,要是能记得家人住址,朝廷就会派人通知那家人过来领人,要是不记得了,就要发公告至各府衙,各府衙再代为公告。当地衙门会给被拐之人提供一些帮助,当然,能不能过得好还得看各人的本事。
娇杏并没有意识到那知府就是贾雨村,只是顺势问道:“那太太可知那知府是哪个?又是谁告诉的夫人那拐子的消息?”
封氏叹道:“我并没有去金陵,也就没打听到那什么知府,只知道那知府一年多前升迁走了,却是有去金陵做生意的人家回来议论,说了这一件奇案,我听说那女孩长得漂亮,额间还有一颗胭脂痣,我才疑心那孩子是我的英莲,多方打听,才得知买了英莲的是薛家,如今搬到京城来了。”
娇杏听到“一年多钱升迁走了”顿时脸色大变,心思涌动,后面的话早已听不到。
沈太太正愁没有时机开口,闻言立马问道:“怎么说这是一件奇案呢?历来贪赃枉法,让人顶替的案子数不胜数,这一个案子想来也不过平常。”
封氏就讥讽的道:“如若那薛家只是使人顶替的确算不上什么奇案,我恐怕也不能知道英莲的下落了。偏那薛大爷打死人时是在闹市,人证物证聚在,那冯渊公子家虽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但还算富裕,咬住了那薛大爷不松口,那知府也有办法,直接判了薛大爷死刑。”
沈太太“啊”了一声,奇道:“可这薛蟠不是还活着吗?”
封氏脸上的讽意更显,道:“何止是活着,听说那知府在审案时他就已经带着家人进京了,竟是连收押都不成。那知府说那薛蟠已经死了,是被冯渊公子的冤魂索去的。”
饶是见多识广的沈太太也张大了嘴巴,半响才结巴的问道:“这,那,那现在活着的薛蟠是以什么身份活着的?”
“自然是以薛家大爷的身份活着的,谁会知道其实他已经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呢?”
庄管事说过,薛蟠的身份就是一个硬伤,在律法上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虽然现实和律法总是有所出入,但也不免是一个攻击对方的利器。
娇杏的脸色如今难看得很,她身后的丫头担忧的看着娇杏,封氏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忙关切的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叫大夫?”
娇杏勉强笑了笑,推辞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些旧疾罢了,只要多休息就好了。”
封氏就连忙催她回去休息,沈太太就脸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封氏不知道当年那个知府就是贾雨村,可她却是知道的。
在娇杏走后,沈太太也告辞了。
回到沈家,沈从筠正在吃饭,见妻子面色怪异的进来,连忙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太太摇头,“你还是先吃饭吧,吃完了饭我们再说。”
沈从筠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有所发现,心里急得有爪子在挠似的,偏他现在肚子饿得紧,桌上美食诱惑,又不愿放下筷子,想要抓紧吃饭,又觉得不雅。
沈从筠表面是个极守规矩的顽固样,但内里却最是不守规矩,直接就道:“夫人只管说。”
沈太太就瞥了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沈从筠只当看不见,只催促道:“老爷我下午还要去六部开会,夫人赶紧说。”
沈太太只好将封氏说的话大概说了一下,当说到贾雨村判了薛蟠死刑,却又说薛蟠已死时,“向来重规矩”的沈从筠喷饭了。
沈太太坐在沈从筠的旁边,并没有被波及到,只是面色不改的叫人将被污染的饭菜撤下去。
沈从筠脸色微微红了一下,然后就感概道:“大才啊,贾雨村果真是大才,难怪会升迁得如此快。”
最让他诧异的是,薛家竟然默认了这个判决。如此看来,那薛家也不足为惧嘛。
沈从筠老爷摩拳擦掌,打算明天就拉下一个权贵来。
第九十章
就算只是小范围的查探,但官场之中纠葛本来就多。盯着沈从筠的人也不少。沈从筠前脚刚叫人去查贾雨村,后脚就有人知道了。
庄管事特意让人似有似无的放出一点风声,所以很快,想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很多人都是冷哼一声,叫一个下人盯着,就将其他人给撤了,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权当做一个笑话来看。当然,既然是笑话就不能自己听,也要告诉别人才是。
于是,这件事就在私底下慢慢的传开了。
而当事人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自然,这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也就是事发后的第三天,熙燕还是知道了庄管事私底下找封氏的事。
封氏第二天没来还可以说是被绊住了,第三天也没来,不仅是熙燕,就是黛玉也急了,让人出去打探,这才知道封氏去找了贾雨村。
熙燕虽然生气,但她更想知道事情怎么样了,香菱不能再在贾府呆下去了,谁知道薛蟠什么时候神经就搭错了闯进香菱的房间?
好在庄管事没让她就等,才不过是两天,这件事就疯传,而沈从筠也正式介入调查,不仅贾雨村第一时间被控制起来,就是薛蟠,沈从筠也让人去将他带回衙门收监。
所以当大理寺的人客气的上门时,贾政才知道王夫人的外甥闯祸了,他气得倒仰,偏又不能说那是我家亲戚,与我家全无干系这类的话。
他就亲自带了人过去薛家住的院子。
薛姨妈看到贾政带了一群衙门里的人上门微微一愣,就躲在帘子后面问道:“不知姐夫和几位大人过来有何贵干?”
几人得了沈从筠的吩咐,却是问道:“你就是薛王氏?”
“正是小妇人。”
“那你可有一个儿子名叫薛蟠的?”将薛蟠记录在案的资料说了一遍。
薛姨妈心头一跳,暗道:“难道那封氏真敢去告状不成?”继而又想到,就是告状又如何,他们只咬定了香菱就是他们家的丫头,并没有答应她赎身,那卖身契是香菱偷了转交给封氏的,有贾家和王家帮忙,难不成还怕一个区区的封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