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她,不管她如何做,园子里的风声总是不停,里面固有别人的算计,那也是她处事多有偏颇,这才惹下这些麻烦,心中不由有些黯然。
熙燕一回头就看见黛玉微蹙着眉头,关切的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黛玉从来是赤忱之人,她既认熙燕这个妹妹,即使是暴己所短,她也不避讳。
熙燕听她这一番话,不赞同道:“姐姐却是妄自菲薄了,外头那些人乱传不过是受了人的指使,听他们的有何用?要看一人的本事却是看自己院子里的事了。我们不说其他,就说我们这几个院子。”
“二姐姐是管不住底下的人的,不对,她是连自己也管不了的人,三姐姐凶名在外,却是没人敢惹她的,四妹妹嘛,若不是有你们和佑哥儿替她挡着,外头指不定怎么议论呢。”说到这里,熙燕自己愣住了。
现在的惜春和记忆里的惜春完全不一样,虽然性子还有些冷,却带着些活泼灵俏,对底下的丫头也没有说不管的,而且,佑哥儿……熙燕顿时犹豫起来,不是吧,那孩子难道不是才十二岁吗?
前世的时候,十二岁的她在干什么?嗯,上课下课,替院长妈妈带弟弟妹妹们,还要捡一些破烂攒着卖钱。恋爱,那是什么?
只是想到宝玉早在两年前就和袭人滚做一堆了,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黛玉正等着她说下去,见她突然停住,就问道:“佑哥儿怎么了?”
熙燕扯了扯嘴角,道:“佑哥儿,佑哥儿也很关爱四妹妹。”熙燕打起精神,道:“再说宝姐姐,只看莺儿一人就知道了,可看姐姐屋里的人,紫鹃雪雁不用说,就是春纤也没出过什么差错。还有生哥儿身边的白鹭,你看宝二哥屋里的丫头哪天不惹事的?可白鹭却被j□j得这样好,一直未听说过她有何不妥当的。”
黛玉被她说得抿嘴一笑,“这样说来,我却是不错了的?”
熙燕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黛玉无人教养,外人一定没想到,贾母时常叫她过去传授她一些东西吧?
林如海将女儿送来京城,就是担心黛玉无人教养,受“丧母长女不娶”的影响,贾母虽然明面上没做什么,但私底下的动作却不小,至少她就知道贾母每隔一段时间就将黛玉叫去一趟的。
而她身边也只有庄嬷嬷能帮她一些,但庄嬷嬷和贾母比还是差远了,要不是她多有了一世的记忆,学东西较快,只怕黛玉回远超所有人。
在熙燕和黛玉闲话的时候,封氏带着苏定和寻荷站在了六部衙门前。这里出入的都是大老爷们,突然出现一个妇人并一个小丫头自然惹人注目。
热心的大理寺少卿沈从筠就踱步上前:“太太来此有何贵干?”
封氏紧张的握了握拳头,低头恭敬的道:“大人,民妇是想找一位姓贾名化号雨村的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帮忙通传一二。”
沈从筠听说是找贾雨村,心就冷了大半,但见封氏紧张的看着他,到底不好拒绝,就淡淡的点头道:“等着。”转头正好看见吏部的给事中路过,就招手道:“去将贾雨村叫出来,就说有人找。”
给事中笑道:“沈大人,贾大人不就在后面吗?哪里用去找?”示意沈从筠看过去。
贾雨村正春光满面,看到沈从筠,脸上的笑容微顿,片刻又扬起笑容给沈从筠行了一礼,他是从四品,沈从筠是正四品,随时半品的差距,但他也不愿落人口舌。
贾雨村没有看到封氏。
封氏看到贾雨村却是眼睛一亮,连忙上前问道:“可是贾雨村,字时飞的先生?”
贾雨村看见封氏一愣,如今的封氏经过三次大的打击,依附娘家却总是受气,所以算是满脸寒霜,头发几乎花白,看上去只比贾母略小一些罢了,哪里还能看见十年前的风华?
“这位太太是?”
封氏就落下泪来,“先生不认得小妇人,那可还记得姑苏十里街的甄士隐吗?他是我家老爷,小妇人封氏。”
贾雨村脸色微变,正好被正要离开的沈从筠看到。他本事查案的高手,见状就知事情有异,他素来瞧不惯贾雨村的为人处世,就停下脚步站在一旁听着。
路过的人也有支起耳朵听的,但大家都比较隐晦,像沈从筠这样理直气壮地只有他一个。
贾雨村眼睛微闪,让开身道,“原来是嫂夫人,不知甄大哥可还好?此地却是不便,不如嫂夫人移步至家中,让娇杏招待嫂夫人。”
封氏却突然跪在贾雨村前面,哭道:“如今我哪还有脸去见娇杏?只盼着大人看在当年我们老爷资助大人,我与娇杏几年主仆的情分上帮帮民妇,民妇就感激不尽了。”
贾雨村连忙让开,摇手道:“嫂夫人有话快起来说。,有什么雨村能做的,定尽力而为。”
封氏眼睛一亮,连忙爬起来,也不等贾雨村说换个地方的话,连忙竹筒倒豆子的道:“贾大人可还记得我家有个女儿叫英莲的?当年大人住在葫芦庙里的时候还抱过她呢,可怜她三岁上就让人给拐走了,这十多年来我们为找她倾家荡产,前不久才打听到消息说她在京城,又听说当年那户人家买她花了五百两银子,我砸锅卖铁才凑了八百两银子上京,只想着把孩子赎出来。”
“所幸那户人家的太太怜惜,收了银子就将英莲的卖身契还我了,只是我们要出来时,她家大爷突然回来拉住,却不让我带走英莲,说当初买下英莲来却是要做妾的。贾大人,这一番话好无礼,我家英莲明明是在他嫡亲的妹妹屋里当差,没有听说哥哥想姨娘想到妹妹屋里的。”
“只是他家势大,昨儿将人扣下,又将民妇打了一顿,民妇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望大人念在往昔的情分上帮忙劝说一二,民妇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们老爷他……”封氏刚开始是照着庄管事说的念,到后来却是情有所感,哭得说不出话来。
在众人的眼里就是情真意切了。
颇富有正义感的沈从筠听了竖起了眉头,问道:“那户人家是谁?买卖良家女本就有罪,如此交了钱发还了卖身契还将人扣下的更加可恶。”
贾雨村的脸色更青了,他才要张嘴阻止,封氏身后的寻荷已经气愤道:“就是那什么住在荣国府的薛家的,他家大爷好生无礼,昨儿个一脚就将我们太太踢倒在地,听说他还杀过人,我们还以为不能活着出来了呢。亏得贾府人厚道仁善,从旁帮了一把,我们这才脱身的,求大人给我们家太太姑娘做主。”
围观的人脸色就有些怪异,厚道仁善的贾府人?掏掏耳朵,难道是他们的耳朵有问题?还是其实这个荣国府不是那个荣国府?
沈从筠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他眼睛微眯,问道:“你们说那薛家大爷打死了人,这有何证据?这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寻荷待要回答,贾雨村连忙插嘴道:“嫂夫人,说不得里头有什么误会,不如现下我就随嫂夫人走一趟,将侄女领回来,也免得夜长梦多。”
封氏闻言立马点头,“如此就有劳贾大人了。”
沈从筠却拦在几人面前,板着脸道:“事情还未说清楚,贾大人急什么?”
贾雨村也冷下脸来,道:“沈大人这是何意?我家嫂子不过是来找我帮个忙的,不知大理寺何时也关起官员的这些私事起来了?”
沈从筠冷哼一声,“本官自然不屑管你私事,只是才这位太太说了,有人打死了人,这却是我们大理寺的事了。”说完对封氏行礼道:“太太不如想将那什么薛家大爷打死人的事先说了吧,如此才好安心去办事。”
封氏就迷茫道:“薛家大爷打死了人,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沈从筠皱眉,“既如此,他如何不被收监?”
寻荷就笑道:“这位大人好糊涂,那位薛家大爷已被判了死亡,如何还会收监?”
沈从筠眯眼,“死亡?不是死刑?”
贾雨村眼里闪过慌乱,大声喝道:“沈大人管得也太宽了,这些刑事案件却是刑部审理吧?嫂夫人,若是再不走,我却是要另有公干了。”
封氏这时顾不上说话了,忙跟在贾雨村身后离开,寻荷和苏定赶紧跟上。
沈从筠眯了眯,冷哼一声,他不能从这里知道难道不会再问吗?招来小厮,吩咐道:“住在荣国府的薛家是哪家?这荣国府到底有几个人家?”
“回老爷的话,荣国府就住了贾家一家,那薛家是来做客的,虽住在荣国府两年了,但不算是荣国府的人。”又道:“那薛家是荣国府二太太的妹妹,底下带着一儿一女,这位薛大爷在京里也有些名头。”
“什么名头?”
“外头人都叫他呆霸王,那些好打秋风的都喜欢找上他。”
沈从筠就眯了眯眼,道:“你再去打听一些他的事,听说他打死了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还有刚才那丫头说他死了是什么意思?”
沈从筠转身进了六部,在巷子里的一个不起眼的男子也转身离开。